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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香彌 -【姻缘天定之一】誘妻入甕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01:31 PM     標題: 香彌 -【姻缘天定之一】誘妻入甕

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-7-27 09:17 PM 編輯

【小說封面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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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內容簡介】

她是發明雲錦和雪絲織法的玉織坊二小姐,
由於不想被迫嫁給一個好色的丈夫,便答應了好友的提議,
決定一起逃婚到杭州,找個自己喜歡的人嫁,沒想到──
兩人為了躲避坊裡派來的手下走散了,她還失足掉入陷阱裡,
但更讓她始料未及的,救她的人居然是「妖醫」玉如意?!
她聽聞過他的喜怒無常,也真正見識到了他的手段有多殘忍可怕,
再加上他一天到晚凶她、恐嚇她,她是應該要感到害怕的,
不過不知為何,他從不曾真正傷害過她,
還因她隨口說說的一句話,就娶她作娘子,成為她真正的男人,
連在半路遇襲,他都不惜犧牲性命保護她,
他的種種舉動,讓她漸漸對他產生不一樣的情愫,
尤其當她得知他年幼時的痛苦經歷,她更決定要陪伴他一生,
然而,她卻不知道他留她在身邊的目的,竟不是因為愛她……

【出版日期】 2010年四月21日
【出版社名稱】 新月
【書系及編號】 甜檸檬321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01:58 PM

本帖最後由 luck790103amy 於 2010-7-26 10:59 PM 編輯

楔子

  「綾綾,你真的要嫁給我大哥嗎?」不是溫瑩兒要貶抑自個兒的大哥,性好漁色的大哥在府裡就養了二十幾名姬妾,外頭的女人更是不計其數,換作是她,她才不要嫁給這樣的男人。

  「這件婚事能由得我說不嗎?一切都由我大娘和你二哥說了算,哪裡有我置喙的餘地。」南宮綾心灰意冷的望著閨中好友。

  心知好友說的沒錯,溫瑩兒煩躁的在房裡來回踱步,思忖須臾後,作了個決定,「綾綾,不如咱們一塊兒逃婚吧。」

  「逃婚?!」南宮綾瞠眸訝道。

  「沒錯。綾綾,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大哥,他也不是真心喜歡你,他娶你只是看上你織布的能力罷了,若是真的嫁給他,你不會幸福的。」握起她的手,溫瑩兒一臉認真的接著說:「而我也不想嫁給那個只會吃喝嫖賭的李侯爺做填房,所以我們一起逃吧,到南方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定居,你說好不好?」

  「瑩兒,你剛說什麼,你要嫁給李侯爺?」聽見這件事,南宮綾很意外。

  提起這事,溫瑩兒不禁忿忿不平,「昨天二哥說,等大哥和你成親後,就要把我嫁給李侯爺,你也知道他那個人有多壞,除了吃喝嫖賭、魚肉鄉民,什麼都不會,我才不要嫁給這種人。」

  自從她爹兩年前因病癱在床上後,這兩年來,金絲山莊表面上看起來雖是由大哥在打理,但實際上真正握有實權的人是二哥,大哥雖是長子,但只曉得拈花惹草,所以什麼事都聽二哥的,連二哥要把她嫁給李侯爺做填房,大哥也不敢反對。

  那個李侯爺已經四十好幾,都能當她爹了,二哥竟為了想攀上皇親國戚,執意要把她嫁給他,實在是太過分了。

  「你二哥怎麼能不顧手足之情,將你嫁給那種人呢?李侯爺雖然貴為皇親國戚,可是他生性凶殘,聽說他府裡的姬妾動不動就被他毆打成傷,你若是嫁給他,豈不是……」南宮綾打了個寒顫,不敢再想下去。

  「就是呀,所以我是絕不會嫁給他的。綾綾,若是你也不想嫁給我大哥,不如跟我一起逃走吧。」溫瑩兒勸道。

  「可是我們能逃去哪裡?」南宮綾活到十八歲,從來不曾出過城,不知天下到底哪裡有她們的容身之處?

  「我想好了,咱們去杭州,當年教我武功的師父就隱居在那兒,我們可以去投靠他,然後再找個地方住下來。」

  「這……可是我這一走,大娘她……」

  溫瑩兒替她感到不平,「你大娘從來沒有善待過你,你還替她想這麼多做什麼?除非你甘心嫁給我大哥,要不然就跟我走吧,我們一起去外面見識見識,然後找一個自個兒喜歡的人嫁,你說好不好?」

  去外面見識見識,然後找一個自個兒喜歡的人嫁──這番話太誘人了,南宮綾被打動了,低眸沉思須臾,便頷首道:「好,我跟你走。」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02:15 PM

本帖最後由 luck790103amy 於 2010-7-26 11:01 PM 編輯

第-章

  大霧籠罩了蓊鬱的山頭,蒼翠的林木彷彿披上了一層白色薄紗,矇矓縹緲的看不真切。

  山下的獵人不會在有這樣的濃霧時進山,一般人更不會貿然進入,所以南宮綾只能耐心的等待白霧散去。

  霧鎖山林,她看不出此刻是什麼時辰,也不知道自個兒究竟被困在這裡多久了,從掉入陷阱後,她便一直仰著頸子,留意著上方的動靜,脖子從原本的酸麻,到現在都已僵硬得快沒知覺了。

  即使如此,她仍不敢有一刻鬆懈,凝神諦聽著周圍的聲音,不想錯過任何求救的機會。

  好不容易等到白霧漸漸消散,她委靡的精神略略一振,但緊接著又眉心深鎖,因為霧氣散去後,她發現天色已暗,猜測此時約莫已是酉時,她是晌午在尋找失散的好友時,不慎失足摔下來的,算算時間,她掉下來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。

  這段時間滴水未沾、粒米未進,她早已餓得頭昏眼花,此時又已入夜,恐怕不會再有人進山,思及她得獨自一人在這陰黑的林子裡過夜,蒼白的小臉露出一抹驚惶,顧不得因跌下來而扭傷的腳,她扶著洞壁努力站起身,試圖做最後的掙扎,張口呼救──

  「救命啊……上面有人嗎?能不能救我出去?」她扯開嗓子,一遍又一遍的大喊,希求有人能聽到她的呼救聲,明知道機會微乎其微,但爬不出陷阱的她,也只能這麼做了。

  都怪那可惡的獵人,做什麼把陷阱挖得這麼深,害她不僅摔傷了腳,連爬都爬不出去。

  過了好半晌都沒有人出現,一想起走散的好友,南宮綾著急的叫著好友的名字,「瑩兒、瑩兒,你在哪裡?快來救我啊,瑩兒……」

  她叫得聲音都快啞了,仍是半個人影也沒有,眼看天色愈來愈黑,南宮綾的眼裡滿是絕望,看樣子她真的得在這裡過一夜了。

  她又餓又冷又渴,背貼著洞壁,緩緩坐下,雙手緊抱著雙膝,整個人蜷縮成一團,仰頭望著約莫兩個人高的洞口,驀然,看到洞口有一雙異常閃亮的眼睛。

  她先是一喜,接著駭然一凜,心想該不會是她剛才的叫聲把什麼野獸給引過來了吧?她害怕的縮了縮肩膀。

  「剛才是你在鬼叫嗎?」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。

  探向洞口的那張臉輪廓漸漸變得清晰,雖然半張臉仍掩在陰影裡瞧不太清楚,不過被月色照亮的另半邊,卻能看得分明,南宮綾倒吸一口氣,目不轉睛的看著來人。

  見她不出聲,一根長長的青竹伸下去戳了戳她,語調裡微透著不耐,又再問了一遍,「我在問你話,你沒聽見嗎?」

  南宮綾屏住氣息,顧不得被竹子戳得發疼的臉,脫口問:「你是人嗎?」雖然只看清楚對方的半邊臉,但是那半邊臉……

  「你才不是人!」玉如意生氣的半瞇起狹長的雙眼,又用手中的青竹狠狠戳了她一下。

  「啊,好痛!」她吃痛的想避開,但狹窄又沒有遮蔽物的洞裡,根本無處可躲,再加上腳傷,使她移動起來更為吃力,根本閃避不及,竹子毫不留情的一下又一下刺向她的頭、她的臉,痛得她齜牙咧嘴。「你快住手,你想刺死我嗎?」

  「刺死你又如何?」他冷哼,見她抱頭鼠竄的狼狽模樣,他一掃怒容,樂得笑呵呵。

  聽見他的笑聲,知他是惡意作弄她,南宮綾憤怒的仰起頭,此時月輝從樹林間灑落,他略略仰起的臉龐整個沐浴在月華的清輝之下,清晰的勾勒出他那張妖美絕世的俊顏,南宮綾一時看得癡了。

  「你在發什麼呆,怎麼不躲了?」見她怔怔的注視著自己,玉如意再戳了她的額頭一下。

  「你……」她想問他究竟是妖是人,但是及時想起方才問他是不是人,惹來他的不悅,因此話到嘴邊,立刻機伶的改口,「我不小心跌下來,你可以拉我上去嗎?」管他是什麼,只要能救她上去就好。

  「我為何要拉你上來?」他挑眉冷眼覷著她。

  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,公子,請你行行好,拉我上去,不會費你太多力氣的。」南宮綾好聲好氣的說,一邊打量他手中拿著的那枝青竹,不知能不能支撐她的重量,若是可以,她就能抓著青竹爬上去。

  見她伸手,他一眼就識破她的意圖,立刻將竹子舉高,一邊微笑的吐出讓人不寒而慄的話,「我沒興趣造什麼浮屠,我對殺人比較感興趣。」他歪著腦袋看著洞裡的她,眼神宛如在盤算著要用什麼樣的方法殺她比較有趣。

  殺人南宮綾被他陰殘的眸光看得渾身一顫。天哪,他不會真的是只妖精吧,難道他打算活生生吃了她嗎?

  看見她露出驚懼的神情,玉如意好心情的再舉起長竹戳了戳她的臉。

  「你想怎麼死?是讓我直接用竹子戳死?用火燒死?還是活埋你?」那輕鬆的語調宛如在談論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。

  見他竟一臉邪笑的說著要怎麼殺死她,她又怒又懼,「我們之間無冤無仇,你怎麼能這麼殘忍想殺死我?」

  「無冤無仇?」他登時斂起笑容,陰寒的開口,「我正在睡覺,你卻鬼吼鬼叫,吵醒我的好夢,你說你該不該死?」

  南宮綾此刻很肯定自個兒是遇到狐妖了,據說狐妖不僅容貌生得妖嬈惑人,性格殘暴又喜怒無常,眼前這只八成就是了,她好後悔方才不該呼救的,把這只妖精引了過來,她強忍著驚懼,戰戰兢兢的開口,「我不知道大仙您在睡覺,驚擾了大仙好夢,還請大仙原諒,俗話說上天有好生之德,大仙修行不易,若為了我妄開殺戒,對大仙的修行恐怕不好吧。」

  「你說誰是大仙?」玉如意慍怒的瞇起了眼。

  南宮綾沒發覺自己的話惹惱了他,依舊一派恭敬的回答,「自然就是超凡脫俗的您呀。」眼前還有其它的人……妖嗎?

  「哼,你嘴上這麼說,心裡其實是在罵我是妖怪對不對?你這瞎了狗眼的死丫頭,看我不戳死你!」妖美的臉孔瞬間布上厲色,玉如意陰冷的拿著手上的長竹刺向她,想戳爛那張討人厭的嘴。

  他生平最恨有人看到他的臉,就說他是妖精,她竟一再犯了他的忌諱,饒她不得!?

  南宮綾吃痛的捂著嘴巴蹲了下來,完全不明白自個兒究竟是哪裡惹火他了,只能慌張的把頭藏進雙膝之間,兩手緊抱著頭,試圖擋下他不停刺來的竹子,一邊慘叫,一邊求饒,「大仙饒命、大仙饒命……」

  他怒道:「你還敢叫我大仙?張開你的狗眼看清楚,我是人不是妖!」

  「啊……咦……你說什麼?」聽見他說的最後一句話,她錯愕的抬起頭來。「你說你是人不是妖?」顧不得竹子戳在臉上的疼痛,她睜大眼看著上方的他──

  他面如冠玉、唇若塗朱、眉目如畫,那雙狐媚狹長的黑眸在月光下瑩瑩生輝,五官細緻無瑕,一頭絲綢般的長髮沒有綰起,而是隨意披散在肩上,身穿一襲月白色的長衫,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難言的邪魅之氣,這樣妖美無儔的俊顏,是人而非妖?

  冷如寒霜的嗓音再度從上方傳來,「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嗎?」

  南宮綾下意識的點頭,「看清楚了。」

  「很好,為了讓你死得瞑目,你記清楚了,我叫玉如意。」他拿起長竹瞄準她的咽喉,光憑她一再喊他妖精,已足夠她死上百次了。

  感覺到他冷冽的殺意,南宮綾回神駭然大叫,「等一下,既然你說自己是人不是妖,你怎能隨便濫殺無辜?」

  「你先是吵了我的好夢,接著又口口聲聲誣指我是妖,憑這些你就該死!」長竹此時已經抵在她的咽喉上,只要他稍微施力,就能讓她命喪九泉。

  南宮綾膽戰心驚的看著抵住喉嚨的青竹,不敢亂動,只能抖著嗓音求饒,「誤認你是妖精我道歉,可你不能不問是非就胡亂殺人,你若殺了我,你的行徑豈不是跟妖怪一樣嗎?你放了我,救我上去,我一定會報答你的。」

  聞言,玉如意饒富興味的斜睇著她問:「哦,你打算怎麼報答我?」

  「我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你。」她無暇細想的回道,忙著從懷裡取出一隻荷包,掏出裡頭的珠釵、玉珮和金鐲,高高捧在手中,「這些都給你。」

  淡淡的瞄了一眼,他輕蔑的道:「那些破銅爛鐵,我才看不上眼。」

  「那、那你想要我怎麼報答你?」抵在她喉嚨的竹子又陷進了幾分,眼看就要刺穿她的咽喉了,她急得滲出層層冷汗。

  天哪,她為什麼會招惹到這麼一個煞星?莫非天要亡她?

  「你去死吧,這樣我心情會好一點。」他冷笑的加重手力,準備送她下黃泉。殺人對他而言,如同吃飯一樣簡單,他壓根不在乎死在手下的亡魂又多添一條。

  她驚駭的大叫,「不要殺我,我願意當奴為婢伺候你。」她伸手抓住竹子想移開,卻發現竹子死抵在她喉嚨上,堅硬得彷彿鐵棍一樣,根本移動不了。

  「奴婢我的無心軒裡多得是,不缺你一個。」他冷哼。

  竹子陷進她的皮肉裡,她細嫩的頸子滲出血,喉嚨緊窒得快發不出聲音了,她拚著最後一口氣,「我、我會做得比你其它奴婢都好,若你放了我,我還可以為你織出柔如雲絮般的雲錦,以及涼如冰雪的雪絲。」

  「你會織雲錦和雪絲?」他有些意外將竹子抽離幾分。

  「嗯,咳咳咳……」南宮綾終於得以喘息,她驚魂未定的摀住刺痛的喉嚨,一陣嗆咳。

  「你是金絲山莊的人?」雲錦和雪絲為金絲山莊所出,她會織雲錦和雪絲,表示她可能出自金絲山莊。

  玉如意藉著月光打量著她,此刻的她鬢髮散亂,身穿一襲粗布碎花麻衫,再仔細看,她黛眉如柳、明眸皓齒,菱唇邊有兩枚小巧的酒窩,還算清麗可愛。

  「不是,我是玉織坊的人。」脫口說了這句話後,她頓時有些懊悔不該自曝身份。

  其實雲錦和雪絲最早是由玉織坊所織出來的,但因為玉織坊所出的布疋,向來都由金絲山莊收購,所以外人一直以為雲錦和雪絲是由金絲山莊所出。

  只有少數知情的人才知雲錦和雪絲的織法皆是創自玉織坊,更準確一點的說,雲錦和雪絲的織法其實是她所創的。

  「你是玉織坊的人?」玉如意想起一件昨日聽聞的事,狹長的眼眸一瞇,瑰麗如櫻的唇瓣驀然漾開一抹笑,「你該不會就是金絲山莊準備迎娶過門,結果卻在成親前逃婚的那位玉織坊的二小姐吧?」

  被他一語道破身份,南宮綾登時煞白了臉,他該不會……想把她抓回去交給金絲山莊吧?

  她驚愕的表情證實了他的猜測,玉如意一臉興味,隨即改變心意,收回青竹,「呵,真是有趣。好,我不殺你了,我決定讓你當我的奴婢。」

  瞪著他笑得妖魅的臉孔,南宮綾突然覺得有股陰風拂來,忍不住打起哆嗦,接著,一陣風從她耳畔掠過,頃刻間,她已來到洞口處。

  站穩後,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洞底,再覷向他,不過一眨眼的工夫,他就將她帶出洞,速度快如鬼魅,他、他、他該不會其實是鬼怪吧?

  不知是太過疲憊,還是過於驚恐,南宮綾突地兩眼一黑,昏了過去。

  「你這個懶鬼,還不給我起來!」一隻穿著黑色皮靴的腳,毫不憐惜的踹向躺在地上的南宮綾。

  她吃痛的醒來,一睜開眼,便被熾烈的陽光刺得連忙又閉上眼,不耐煩的嗓音卻再一次響起──

  「醒來了就給我去找吃的,別給我裝死。」

  昨夜恐怖驚悸的記憶隨著那道嗓音灌進她的腦海裡,南宮綾側過螓首,半瞇著眼,瞅向小臉旁的那雙黑色靴子,視線順著靴子緩緩向上挪動,最後落到那張妖美惑人的俊容上。

  玉如意再踹了她一腳,斥道:「你還在發什麼愣,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?我餓了,還不快去給我找吃的來。」

  南宮綾怔怔地注視著眼前的他,留意到地上映出他的影子,這就表示,他不是鬼怪,而是個活生生的人──那昨晚他為什麼有辦法一瞬間就把她從洞底給帶上來,莫非……那就是傳說中的輕功?

  玉如意見她還是呆呆的盯著他看,完全無視於他的命令,他不悅的瞇起眼,「你再不動,我就一腳踩死你!」

  聽見這句話,南宮綾隨即從地上彈跳起來。「我這就去找,這就去。」昨晚她就知道眼前這個妖魅的男子有多麼殘暴,她不敢再遲疑,立刻去幫他找吃的。

  然而才跨出第一步,便拉扯到昨晚扭傷的腳,疼得她倒吸一口氣,可是她不敢停下來,還是一拐一拐的往前走。

  對了,也許她可以趁這個機會逃離那個性情殘虐又喜怒無常的男人,可是……她垂眼瞥了扭傷的腳,再回想他昨夜快如鬼魅的速度,心思飛快的盤算著逃離成功的機會有多大,須臾,她放棄了逃走的打算。

  以她現在的情形,是不可能逃太遠的,若是被他抓回來,後果恐怕更慘,所以只好先暫時跟他虛與委蛇,等腳傷好了,再來想辦法。

  打定主意後,南宮綾認命的找了些野果回去交差。

  ***

  「我叫你去找吃的,你找了半天,只找到這些青澀的野果?」玉如意臉色不善的瞥著她捧到他面前的果子。

  南宮綾戰戰兢兢的道:「對不起,我找了好久,只找到這些果子,請公子先將就一下。」

  「將就?這林子這麼大,你不會去打隻雞,或是抓只野兔烤給我吃嗎?」

  她垂下眼眸,避開他陰怒的眼神,細聲的說:「公子,我手無縛雞之力,怎麼可能打得到山雞和野兔?」

  玉如意臉色陰沉的盯著她,「你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,還想當我的奴婢,我真想不出來留你有何用!」

  怕他再起殺意,南宮綾趕緊說道:「公子,除了織布之外,我還燒得一手好菜,等出了這座林子,我一定燒一頓豐盛的菜餚給公子吃。」

  「你最好是真的能燒得一手好菜,要不然……」他扯開一抹陰笑,「我就把你的手給剁了。」

  昨晚會救她完全是一時興起,他可不想帶個沒用的廢物在身邊礙事,雖然她懂得雲錦和雪絲的織法,但對他並沒有太大的用處……等等,若是將她交給金絲山莊的宿敵飛梭樓……

  金絲山莊這幾年憑著雲錦和雪絲,讓飛梭樓的絲綢生意一蹶不振,若是讓飛梭樓得到雲錦和雪絲的織法,官鳳翔必定會好好酬謝他。

  對了,不如就用她來跟官鳳翔交換飛梭樓位於嶺南的那座藥圃,嶺南那處藥圃裡栽種了許多無心軒無法種出的草藥,若是能得到那處藥圃,以後藥材的來源就毋需再仰賴飛梭樓提供了。

  雖然不知此刻玉如意心裡在想什麼,但他那種彷彿在算計著什麼的眼神,讓南宮綾看得心頭一陣惡寒。

  而打定主意的玉如意頓時眉開眼笑,和顏悅色的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
  他那傾倒眾生的魅笑讓南宮綾的心跳失序,宛如有好幾隻野兔在她胸口亂蹦,驚覺到自個兒被他的笑容所迷惑,她驚得趕緊收回眼神,眼觀鼻鼻觀心,不敢再看他,隨口瞎編了個名字,「我叫南宮婉玉。」

  玉如意伸出纖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顎,邪魅的眸光直勾勾盯著她,瑰麗如櫻的唇瓣微啟,輕聲細語的再問一次,「你再說一次,你叫什麼?」他前天雖然沒有仔細聽到玉織坊二小姐的名字,但至少還記得只有一個單名。

  下巴被他鉗住,她被迫迎上他那雙狹長幽邪的眼瞳,想起他既然知道她是玉織坊二小姐,八成也知道她的閨名,所以一定也知道她方才是隨口亂說,只好改口老實的說:「我叫南宮綾,綾羅綢緞的綾。」

  玉如意放開她,冷言道:「你最好記住,在我面前不要撒謊,否則我有得是辦法讓你再也開不了口。」

  她趕緊保證,「婉玉是我的小名,我沒騙你。」

  淡淡掃她一眼,玉如意沒再說什麼,只是逕自舉步往前走,發現她沒跟上來,回頭怒道:「你還杵在那裡發什麼傻?」

  「哦……」她一瘸一瘸吃力的跟上他。

  垂目瞥了眼她的腳,玉如意突然走到她面前,蹲了下來,按了按她扭傷的右腳。

  「啊,好痛,公子,你要做什麼?」她痛得彎下腰,想撥開他的手。

  豈料他馬上放開她的腳,站起身,從懷裡掏出一隻白色的瓶子扔給她。

  「公子,這是什麼?」她納悶的接過瓶子。

  玉如意簡單的說了句,「將裡頭的藥膏敷在傷處。」

  南宮綾愣了下,才打開瓶子,挖了坨黑色的藥膏塗在腳踝上。一敷上去,瞬間覺得冰涼涼的,須臾,便覺得藥膏彷彿滲進皮肉裡,傷口不再那麼疼了。

  接著她又想起了什麼,再挖了些藥膏敷在被他戳傷的頸子上,思及昨夜的事,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,昨晚他是真的想殺了她吧……

  這個人心性殘佞,對無冤無仇的她都下得了毒手,要不是她機伶,恐怕早已成為一具死屍,就算現在跟在他身邊,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會招來殺身之禍,看來她還是要盡快找機會逃走才是。

  出了林子,南宮綾找了戶農家借了灶房,燒了一頓好菜給玉如意吃。

  然而吃完後,玉如意卻扣住她的手腕,語氣森寒的道:「嘖,還敢誇口說你燒得一手好菜,不過爾爾嘛,敢騙我,你說我該剁了你哪只手比較好呢?」

  南宮綾一聽,小臉刷白,嘴唇顫抖,拚命掙扎著想抽回手腕。

  「你不能剁我的手,若是我燒的菜不好吃,你為什麼把菜全都吃光了?」三道菜和一碗湯,不出片刻,便全進了他的肚子,若真的難吃,他怎麼會一口接一口?

  「原因很簡單,因為我餓了,再難下嚥的東西也吃得下去。」

  聽見他的話,她顧不得害怕,怒駁道:「你騙人,我看你方纔的表情明明就很喜歡吃我做的菜。」

  他陰森森的斜睨著她,「是嗎?那你能看得出來我現在想剁你哪一隻手嗎?」

  「你、你不能剁我的手,你要是剁了我的手,以後我就不能再織布,也不能再做菜給你吃了。」她被他的殘忍嚇得都快哭了,眼眶發紅,身子瑟瑟顫抖著。

  玉如意盯著她好一會兒,忽然呵呵大笑,伸手擦過她微濕的眼睫。

  「嘖嘖,瞧你嚇得面無血色,可憐兮兮的都快哭了,教人看了真是不捨,罷了,我就好心的再給你一次機會,晚上你可要做出讓我滿意的菜。」

  看著他臉上那抹刺眼的笑容,南宮綾頓時醒悟自己被他作弄了,他是故意要嚇她的,她恨恨的瞪著他,若是眼神能殺人,她已經狠狠地將他大卸八塊了。

  「怎麼,你那是什麼眼神,難不成……你想殺我?」玉如意沒有忽略她嗔恨的眸光。

  聞言,南宮綾飛快的收起憤怒的表情,用力搖頭,趕緊宣示自個兒的忠誠。「絕沒有這回事,公子能饒我這一回,我感激都來不及了,怎敢對公子不敬公子救我逃出陷阱,我對公子只有滿心的感激,一心只想著要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,不管公子怎麼對我,我都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的。」

  她雖然是玉織坊的二小姐,但她只是庶出,她爹娘在她幼時雙雙過世,玉織坊在她爹死後便由大娘打理,從小她就看盡大娘和大姊的臉色,早已學會察言觀色,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話,最能討她們的歡心,讓自個兒少受些罪。

  所以此刻面對這個陰晴不定、喜怒無常的男人,她毫不遲疑的把用在大娘和大姊身上那一套卑微的嘴臉,搬出來討好他。

  「是嗎?」玉如意放開鉗住她手腕的手,語調裡透著一抹嘲諷,「我真想剖開你的心,看看你是不是真如你說的那麼感激我。」

  南宮綾忙不迭地再次表明自個兒的真心。「我絕對沒有騙公子,若不是公子搭救,也許我已死在陷阱裡,無人知曉,我是真心感謝公子的。」

  「你不用怕,只要你把我伺候好,你是真心假意,我都不在意。」他現在一心只想著把她帶到飛梭樓,交給官鳳翔,好換到嶺南的藥圃。

  只要把他伺候好南宮綾無力的想著,他似乎比她大娘和大姊還要難討好,邪佞殘暴的說翻臉就翻臉,她真懷疑自個兒還有沒有命能活到找到失散的好友。

  若是早知道逃婚會遇到這個煞星,也許當初她就不會逃婚了,沒嫁給溫行澤那個好色之徒,卻遇上比他更邪惡的男人,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給她的懲罰。

  「瑩兒,我們走了這麼久,怎麼還沒到杭州?瑩兒、瑩兒,你說話呀,你怎麼都不說話……啊,好痛!」從睡夢中痛醒,南宮綾睜開眼,一時茫然,接著她便被床邊的一道黑影給嚇了一跳,失聲叫道:「你是誰?」

  「怎麼,連自個兒的主子都不認得了嗎?」對方陰森森的開口。

  認出嗓音是屬於什麼人的,南宮綾悄悄往床內挪了挪,警戒的看著駐足在床前的人,「公子……你半夜不睡,跑來我房裡做什麼?」

  「我睡不著。」

  「睡不著?」她一愕,睡不著就可以跑來嚇她嗎?

  「你起來,唱歌給我聽。」玉如意命令道。

  「……我不會唱歌。」她困死了,讓她好好睡一覺吧,這幾天為了服侍愛挑剔難纏的他,她筋疲力盡,只有在夜裡能好好休息,這會兒他竟過分得連覺都不讓她睡,要她大半夜的唱歌給他聽,還有沒有人性呀?

  「那你跳舞給我看。」他伸指一彈,點亮了桌上的燭火。

  「我也不會……」話都還沒說完,在看見他慢慢變得陰沉的臉色後,南宮綾立刻改口,「我馬上跳給公子看。」她非常瞭解他沒有耐性和殘暴的本性,再不敢拖延,連忙爬下床,手腳開始胡亂揮舞。

  玉如意在椅子上坐下,看了須臾,好看的眉皺了起來,嫌惡的斥道:「你這是在跳舞還是在趕屍?醜死了!」

  她停下凌亂的舞步,吶吶的道:「那、那我唱歌給公子聽。」她這輩子從來沒有動過想殺人的念頭,即使從小被大娘和大姊欺凌虐待,她也不曾動過殺意,但眼前這個男人根本就是魔星轉世,既難伺候又難討好,還不時威脅要剁她手、砍她腳、挖她眼,才短短幾日,她已被折磨得身形都消瘦不少。

  她一定要找機會逃走,再繼續這樣下去,她早晚被他折騰死。

  瑩兒這會兒應該在前往杭州的路上了,先前她們便約定好,若是半途遇上什麼意外,失散了找不到人,就直接往杭州去回合。

  她不能死在這裡,若她出了什麼事,瑩兒等不到她,一定會擔心死的。

  她心不在焉亂唱起曾經聽過的曲子,但才唱沒幾句,便被玉如意的吼聲打斷,「你是烏鴉呀?唱得難聽死了!」

  南宮綾立刻低眉斂目,垂手侍立,卑微而恭敬的說:「對不起,公子,我只會織布和做菜,不擅歌舞,要不我去青樓找個能歌擅舞的姑娘回來伺候公子。」

  「你這女人真蠢,連這個都不會。」橫眉罵了句,玉如意斜睨著她,見她身穿白色中衣,一頭青絲披散在肩上,菱唇微微抿起,委屈的表情帶著幾分無辜,模樣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誘人媚色。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11:10 PM

第二章

  「公子?」見他眼底泛著血絲,目露凶光的直盯著她看,她無法猜出他的心思,只能小心翼翼的道:「我這就去找姑娘來唱曲兒跳舞給公子看。」

  「不用了,你說故事給我聽吧。」若是要聽別的女人唱歌跳舞,他早就自個兒上青樓去了,何需來找她?

  「那公子想聽什麼樣的故事?」她謹慎的問。

  玉如意想了下,隨口道:「就說說你自個兒的事吧。」

  「我的事?」她有些錯愕,他怎麼會突然對她感興趣了?

  「你堂堂玉織坊的二小姐,為什麼要逃婚?」他白玉般的左手輕托著腮,斜眸睨著她。

  南宮綾看看他,再望了眼窗外,心忖今晚八成不能睡了,無聲的歎了口氣說:「那是因為……我不想嫁給溫大少。」

  「金絲山莊富可敵國,你嫁過去便是金絲山莊的少奶奶了,可以享盡榮華富貴,為何不想嫁?」玉如意狐疑的問。

  她忍不住顰眉,「他鎮日流連青樓酒肆、拈花惹草,單是府裡的姬妾及不下二、三十人,外頭的女人更不計其數,要我嫁給這種人,還不如不嫁。」她難得對他說出真心話。

  「所以你就逃婚了?你倒挺有骨氣的,你可知道金絲山莊和玉織坊派了不少人找你?」

  「知道,所以一路上我都喬裝改扮。」從逃出玉織坊的那天起,她便作村婦打扮,穿著粗布麻衣,頭戴斗笠,而瑩兒則女扮男裝,與她偽裝成一對夫婦,以掩人耳目。

  豈知半途他們還是遇到了金絲山莊的人,被識破了身份,她與瑩兒就是在逃跑時走散的,當時逃進山裡的她,遇上了大霧,也因此躲過金絲山莊的追兵,後來為了找瑩兒,她才會不小心跌進陷阱裡,遇到這個煞星。

  似是想到什麼,玉如意忽然問道:「你有心上人了?」能讓一個女子不顧一切的逃婚,也許這才是真正的理由,然而這個突然掠過腦海的念頭,卻讓他感到有些不快,不自覺地微微攏起眉峰。

  「沒有。」她鎮日待在織坊裡,哪有機會結識其他男子。

  聽見她的否認,那抹不快立刻散去,他接著再問:「你既然大膽逃婚,應該有其他的打算把?」這幾天相處下來,他發現她不是個莽撞無知的女子,對逃婚之事應該有妥善的籌劃才是。

  「面前我只能走一步是一步。」她才不會傻得告訴他她和瑩兒的計劃,這個人喜怒不定,若是讓他知道他們打算前往杭州定居,天曉得他會做出什麼事來。

  說著說著,南宮綾忽然聞到一股甜腥味,她納悶的抬頭梭巡,愕然的發現那抹甜腥味真的是血,腥紅色的血從他右手的掌心滲出來,流到桌面上。

  她訝然的指著他的手,急道:「公子,你的手流血了!」

  玉如意漠然的垂眸瞅了右手一眼,目光陰鶩,彷彿流血的是別人而不是他。

  見他竟無動於衷,她趕忙找來一條絲絹,走到他身邊想為他止血,近看後才知道,是他尖銳的指甲掐進掌心裡,弄傷了自己的手。

  她不解的看著他,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?

  「我的血可是很寶貴的,你可以舔掉這些血。」玉如意的細眸緊瞅著她,妖美的臉龐上蕩過一抹淒涼的笑。

  「……」南宮綾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。他竟然叫她舔他的血?她又不是嗜血的禽獸,怎麼可能這麼做!

  看著她驚恐的小臉,玉如意又說:「你不舔嗎?有不少人想求我一滴血,可都求不到哦,現下我流了這麼多血,若是讓那些人見到了,怕不爭先恐後舔得一乾二淨。」

  她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,驚惶得只能吐出一句話,「你、你快點止血,不要再弄傷自個兒了。」

  他定定的望了她片刻,忽然大笑出聲,將受傷的掌心舉到她面前,「你可知道有人為了我的一碗血,願意花上萬兩黃金?難得我大發慈悲允許你舔我的血,你還在等什麼?我的血能祛毒治病、返老孩童,你還不把握這難得的機會?」

  「怎麼可能有這種事?」南宮綾壓根不相信,只當他是瘋了,驚駭的再後退一步,驀地,她突然想起兩年前曾聽說書先生說過一段江湖奇聞──

  「那妖醫不僅有一張魅惑眾生的妖容,還擁有出神入化的高明醫術,他身上的寶血能祛毒治病、返老孩童,不過此人善惡不分喜怒難測,所作所為全憑一己喜好,且說那日,陰山六俠攔著他,想要請他上陰山為師父治病,他竟說,只要他們六人留下自個兒的人頭當酬金,他就馬上為陰山老人治病。」

  說書先生說到這兒,出其不意的用手裡的折扇用力敲往桌面,比手劃腳的接著又說:「那陰山六俠聞言,勃然大怒,一起圍攻他,結果全都死在他手下;之後,他果然提著六顆人頭上陰山去為陰山老人治病,陰山老人一見六個徒弟的首級,當場昏了過去,等他醒來後,身上的病竟完全好了,一問小童,才知是那妖醫趁他昏迷時為他治好的。」

  還記得說書先生說到這裡時,有聽眾發問,「那妖醫身上的血為何能祛毒治病、返老孩童?」

  「江湖中有個女人被稱為桃花仙子,傳說她年逾七十,仍生得花容月貌、冰肌玉膚,她費心收羅天下靈藥,餵養她收養的幾名童子,你們知道她這是為什麼?」

  沒人猜得出答案,說書先生故意停頓一會兒,吊吊眾人胃口,才又續道:「她不惜用那些珍貴無比的靈藥餵養幾名童子,然後吸食他們的血,養顏潤肌,所以她即使年逾七十,仍艷如桃李,那妖醫便是其中一名童子,就在他十二歲那年,桃花仙子想吸食他的血時,猝不及防,反被他一口咬斷了咽喉,死在他手上,由於打出生起便開始服食靈藥,所以那妖醫的血才有此奇效,能祛毒治病、返老孩童,為了能求得他的血治病,有人不惜傾家蕩產……」

  電光石火間,憶起說書先生當時所說的故事,南宮綾驚愕的指著他,「難道你就是江湖上傳說的那個妖醫?」

  「嘖嘖嘖,玉織坊的二小姐居然聽過我的大名,我該說榮幸之至嗎?」江湖中人幫他取了「妖醫」這個稱號,不只指他行事詭邪、喜怒難測,更是暗指他的容貌,所以他厭惡至極。

  「……」他的話證實了她的臆測,她的表情變幻不定。

  當時聽說書先生提起他幼時遭遇的可怕經歷,她曾經很心疼他,然而她怎麼都沒想到,說書先生口中的妖醫,竟教她給遇上了。

  愣了片刻,南宮綾勉強一笑,擠出幾句話,「我、我……早就久仰公子大名,想不到能有機會遇見公子,還得公子搭救,真是三生有幸。」

  瞟見他尖銳的指甲仍陷在掌心裡,汩汩的血沫不停滲出,她光用看的都替他覺得痛了,但他卻彷彿額米有感覺似的,她忍不住拐個彎勸道:「既然公子的血這麼寶貴,還是請公子快點把血止住,別再傷害自個兒了……」

  玉如意妖美的臉龐上噙起一抹笑,幽邪的雙眸看著她,低醇的嗓音慢條斯理的說:「若是我傷害自個兒,就會想殺你,你想被我殺死嗎?」

  多年前的那個月圓夜,他咬斷老妖婆的咽喉,她的血霎時噴濺他滿臉,濃濃的血腥味竄入他的鼻,然後,他發狂了,不停的嘶咬著老妖婆是身軀,把她的肉一塊塊給咬了下來……

  此後,每逢月圓之夜,他便狂躁得忍不住想殺人,想嗅那濃濃的血腥味,他很清楚這是當年烙下的病根,縱然他醫術精湛,卻治不好自己的心病。

  聽到他的話,再看著他掌心那艷紅色的血跡,南宮綾害怕得想逃走,但他就坐在她前方,她根本不可能逃得了,只能極力保持鎮定,「你不可以殺我,否則就沒有人做菜給你吃了,要不,我唱歌兒給你聽,這次我一定會唱得很好。」

  語畢,她立刻張口唱出幼年時,娘曾唱給她聽的安眠曲──

  「星兒亮,蟬聲啼,娘的心肝兒乖乖睡,夢裡有花也有糖,月兒亮,蛙聲鳴,娘的心肝兒快快睡,睡一覺,大一寸,將來長大嫁個好兒郎。」

  她一遍又一遍的唱著,低柔的嗓音悅耳動聽,完全不想剛才唱歌給他聽時那麼尖細刺耳,就這麼唱了好一會兒,一直到她發現玉如意不知在何時竟已合上眼,看似睡著時,她才停了下來。

  「公子、公子,你睡著了嗎?」她小聲的叫他。

  彷彿聽見她的叫喚,玉如意陡然睜開眼,狹長的雙眼帶著一絲睏意,瞄了她一眼後,便走向她的床榻,毫不客氣的躺上去。

  「公子,你的房間在隔壁。」她趕緊提醒他。

  「我高興睡哪就睡哪,你繼續唱,不准停。」每逢月圓之夜他總是難以成眠,沒想到聽到她唱歌後,他罕見的有了濃濃的睡意,她那輕柔的歌聲宛如午後春風拂過,將他體內的狂躁之氣給吹散了。

  見他霸佔了她的床,而且不打算起來,南宮綾雖然無奈,卻也只能聽命,繼續唱著那首兒歌──

  「星兒亮,蟬聲啼,娘的心肝兒乖乖睡,夢裡有花也有糖,月兒亮,蛙聲鳴,娘的心肝兒快快睡,睡一覺,大一寸,將來長大嫁個好兒郎。」

  一邊清唱,她的眸光不自覺的落向他擱在床邊受傷的那隻手,遲疑著到底要不要幫他包紮止血。

  看著血不斷滴到地上,她終究不忍心的拿起絲絹,再取出他幾天前給她的藥膏──那藥膏很有效,那日她敷在傷口後,不出兩天,腳上的傷和頸子的傷便都痊癒了。

  她將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他的傷處,再用絲絹把他是手輕輕包紮起來,哼唱的歌聲仍然沒有停。

  抬手望見他那張妖美邪魅的容顏正靜靜的閉著眼,安詳的睡著,南宮綾怔怔的想,這個人的性格會那麼殘暴,也許全是因為幼年時可怕的遭遇吧?接著她又想起,他方才說過的話……若是我不傷害自個兒,就會想殺你,你想被我殺死嗎?」

  這麼說來,他之所以這麼做,是因為不想殺她?

  南宮綾看他的眼神不由得少了一分懼怕,多了一份不捨。

  也許……他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壞。

  「茶為什麼是涼的?」啜了一口茶,玉如意瞇起利眸,不悅的問道。

  「因為天熱,所以我特意把茶揚涼再拿給公子喝,才不會燙口。」她解釋。

  「誰讓你自作主張的?我不喜歡喝涼茶,重新煮過,下次再擅自做主,看我不剁了你的手。」語帶威脅的撂下狠話,他隨即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不以為然,「你那是什麼表情,不相信我會剁了你的手?」

  南宮綾立刻表現出誠惶誠恐的卑微模樣。「不,我相信公子言出必行,公子說要剁,就一定會剁。」

  「那你為什麼不怕?」以前他只要這麼說,她就會驚嚇得宛若無助的小兔子,但近日他卻發現她已不像之前那麼害怕了。

  「那是因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,我的命既是公子救的,就歸公子所有,若是惹得公子不快,要剎要剮,南宮綾任憑公子處置,絕無怨言。」

  他每天一不高興就說要剁她手、砍她的腳、挖她的眼,聽多了,她便知道他壓根只是想嚇唬她罷了,不是真的想傷害她,而且這陣子她已經稍微摸清楚他的脾性,知道要怎麼應付他了,所有現在他的威嚇,她都聽聽就算了。

  但,這種話她自然不會笨到說出來讓他知道。

  玉如意伸出手,用白皙的長指輕輕劃過她的嫩頰,涼笑道:「嘖,話說得真好聽,若是我想挖出你的心拿來下酒,你也沒有怨言嗎?」

  他冰涼的指尖擦過她頰畔,令南宮綾垂在兩側的手微微一顫,她垂下長睫,掩住眸裡的思緒,溫順的說:「我方才說過了,我的命是公子所救,若為公子而死,那也算還了公子,我絕不會有任何埋怨。」

  面對打小虧待她的大娘,她都能數年如一日的曲意逢迎,此刻說出這種違心之語,對她而言根本就是輕而易舉。

  ***

  瞅視她片刻,玉如意輕彈了她的額心一下,「真是沒趣兒,還不快去煮茶。」

  他喜歡看她被他嚇得面無血色,此刻這副完全認命的模樣,反教他完全提不起興致。

  「是。」南宮綾暗暗鬆了口氣,拿出不久前才收進馬車裡的茶壺和爐子,重新煮茶。

  那天他救了她之後,因為嫌她走得慢,跟不上他的腳程,第三日便買了輛馬車代步,馬車裡放了做菜的炊具,以及各種他喜歡吃的食材,要她在車裡煮給他吃。

  他每次都將她做的菜狠狠嫌棄一番,卻又吃個精光,就算笨蛋也看得出來他明明就很喜歡吃她做的菜,只是嘴硬不肯承認。

  上路不久,南宮綾也沒有問他要帶她去哪,只是摸摸觀察,發現他一路朝南而行,這跟她原本要去的杭州剛好是同個方向,於是她不斷尋找可以逃走的機會,然而卻一直找不到好時機,不過既然現在比較瞭解他的脾性,她倒也不急了,她相信,只要捺著性子,她一定可以等到脫離他的那一天。

  生起炭火後,她拿著蒲扇輕輕揚著火苗,一邊瞅著玉如意。

  他坐在一旁的大樹下,從懷裡掏出條手絹在手裡把玩著,那條手絹是她前幾天為他包紮時用的,這兩天只要停下來休息時,他便會拿出來把玩。他看起來似乎很喜歡那條手絹,但那只是條很普通的手絹,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,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那麼中意。

  茶水滾了,她倒了杯熱茶端過去給他。「公子,茶來了。」

  接過杯子,玉如意將手絹擱在膝上,輕吹了下琥珀色的茶湯,才啜口飲下。

  侍立一旁等他喝完茶,南宮綾接過空杯,忍不住好奇的問:「公子,你很喜歡那條手絹嗎?」

  「這條手絹醜死了,質料又粗,我怎麼可能喜歡!」玉如意一臉嫌棄。

  既然不喜歡,那為何又要留著,沒事時還拿出來把玩?南宮綾心裡質疑他的話,卻不敢說出來,拿著杯子默默走到溪邊清洗乾淨。

  玉如意睨了她的背影一眼,拿起手絹低眸望著。

  他才不喜歡這條手絹,這兩天之所以常常掏出來把玩,是因為那是第一次有人為他包紮,前幾天的那個月圓之夜,是他這些年來睡得最好的一夜,在她輕柔的歌聲中,他竟不知不覺的熟睡了。

  醒來後,便發現右手包了這條手絹,他自個兒掐出來的傷口也被敷了藥,這些年來他鑽研醫術,從來只有他治人的份兒,從未讓人敷過藥。

  因此他下意識的收起這條手絹,不時掏出來看,每次回想起那夜她為他上藥包紮的情景,心情便會莫名的愉悅起來。

  收起手絹,玉如意眸光睇向一旁準備將茶壺和爐子收上馬車的南宮綾,心忖這個女人倒也手腳伶俐,不算討厭,到時候他讓她交出雲錦和雪絲的織法給飛梭樓就好,人還是帶回無心軒,專門伺候他。

  接著,他突然想到一件事,狹長的雙眼微微瞇起,他差點忘了,當日他曾當著白小木和沈千秋的面,誇口說三個月內會找到一個不輸給白小木的女人,算算時間,都已過了一個多月了。

  剛離開無心軒時,他還算積極的在尋找這樣的女人,但是不到半個月,他便覺得厭煩了,因為找來找去都找不到令他滿意的。

  若是她……玉如意的思緒陡然被她的驚叫聲打斷。

  「啊……你們想做什麼?放開我!」

  「屬下奉命請南宮姑娘跟我們回去,還請南宮姑娘不要為難我們,乖乖跟我們走。」四名男子拽這著她的手臂,想將她拉上馬,送回金絲山莊覆命。

  「我不要跟你們回去,你們快放手!」南宮綾驚惶的死命掙扎。

  「你鬧得還不夠嗎?」

  突然響起的一道冷漠嗓音,讓南宮綾瞬間停止了掙扎,她錯愕的看著朝她走來的一名藍衫男子,脫口叫道:「大哥……」

  「你真是太任性妄為了,你知不知道你這一逃婚,把金絲山莊和玉織坊搞得雞飛狗跳,你怎麼會這麼不懂事,還不快跟我回去!」南宮原端正淡漠的臉上微露一絲慍怒。

  南宮綾勇敢說出心裡的話,「我不能跟大哥回去,我不想嫁給溫大少,求大哥放過我吧……」大哥生性冷漠,在玉織坊時雖沒有虧待過她,卻也沒用善待過她,他只是冷眼看著一切,宛如是個不相干的旁觀者。

  「你若是不想嫁給溫行澤,也必須回去把事情說清楚,做個了結,這樣一走了之算什麼?太不負責任了!」他斥道。

  南宮綾定定的看著他,漸漸冷靜下來,語氣帶著些許淒楚,可憐的求道:「大哥,回去說清楚,是要我說什麼?金絲山莊的人會因為我不想嫁,就取消這樁婚事嗎?大娘會就這樣饒過我嗎?我好不容易逃出來了,死都不會回去!你能不能看在我們兄妹一場的份上,放過我吧,就當沒見過我。」

  聽見她這番話,南宮原一陣沉默,他其實很清楚,若是將她帶回去,娘一定饒不了她,從爹死後,娘就沒少折磨過這個妹妹,他性子素來冷淡,雖然沒有跟娘一樣欺凌她,但是從小看她飽受娘和姐姐的欺壓,他也沒想過要維護她。

  她逃婚後,娘命他把她給抓回來,他不是不知道她回去後,會面臨怎麼樣的處境,可是他也認為,禍是她自個兒闖出來的,就得自個兒承擔。

  然而此刻看著她眼裡那抹決然,他不禁有些動搖了,在他記憶力,她一直卑微的討好娘和姐姐,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豁出去的神情。

  同行的其他人見南宮原似乎被她的話給說動了,連忙出聲提醒道:「南宮少爺,我們大少爺還在等著屬下們把南宮姑娘帶回去,現下好不容易找到她了,我們快帶她回去覆命吧。」說著,他們又拽著南宮綾,作勢要將她帶走。

  「我才不要跟你們回去,放開我、放開我!」掙扎間,眼角餘光瞥見杵在一旁的玉如意,她情急之下便脫口喊道:「我已經跟了玉公子,是玉公子的人了,你們不能把我帶回去!」

  此話一出,眾人全是一臉驚訝,齊齊回頭望向不知何時來到一旁的玉如意,在看清他的容貌後,眾人又不約而同的倒抽一口氣,無法想像這世上竟有如此妖魅勾人的男子。

  南宮原最早反應過來,連忙從玉如意身上收回眼神,睨向妹妹,怒詰問道:「你說什麼?你跟了這個男人?」

  「沒錯,若是大哥執意要帶我回去,要先問過他才行。」南宮綾可以說得曖昧不明,想將玉如意扯進來,讓眾人誤會她和玉如意的關係。

  「你是誰?」南宮原冷漠地望向玉如意,質問道。

  狹長的眼冷冷掃視眾人一眼,玉如意淡淡出聲,「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,既然聽見她的話了,還不給我滾!」

  「你太猖狂了!」一名男子喝道,接著說:「南宮少爺,咱們拿下他,一併帶回去見大少爺。」

  「我數到三,若你們還不滾,那就不用走了,在此長眠吧。」玉如意失了耐性,邪佞的勾起唇角,張開好看的雙唇,開始數數,「一、二……」

  察覺到玉如意眸裡閃過的殺氣,南宮綾低呼,「大哥,你們還不快走!」不知道為什麼,她隱約可以感覺到,大哥和眼前這批人,絕對不是玉如意的對手。

  「三。」

  玉如意微笑的喊出第三聲,準備動手的那一剎那,南宮綾急忙喊道:「不要殺人。」說完,她趁鉗制著她的男人一時鬆懈,用力掙開他們的手,跑向玉如意,拖著他的手臂往馬車走去。「我們走,他們不值得弄髒你的手。」

  玉如意低眸瞥著她抱住他手臂的手,「我要殺人,有得是方法不會弄髒自個兒的手。」話雖這麼說,他卻仍順著她的腳步走向馬車。

  「你們兩個別想逃!」幾個男人不滿的追了上去,動手想抓人。

  玉如意嫌惡的擰起眉,回頭揚手一彈,幾個大男人頓時兩腿一軟,癱倒在地。

  只有留在原地的南宮原仍站得筆直,他雙眼緊盯著玉如意那張妖美的俊顏,想起了江湖傳說中的某個人──妖醫玉如意。

  坐上馬車,南宮綾才發現有幾個人倒在地上,不禁駭問,「你殺了他們?」

  「沒有,我只是讓他們動彈不得罷了。」他方才用的是毒王沈千秋所製的毒藥,只要一點點,就能化去人全身的力量,像個死人般任人宰割。

  聽見他們沒死,南宮綾稍稍安心了,她看了眼仍站得直挺挺的大哥,他也正望著她,眼神一如往常般冷漠,雖然如此,他卻沒有衝上來阻止她,她眉心一緊,揚起馬鞭驅車離開。

  她不知大哥是忌憚玉如意,才沒有過來攔阻她,還是因為顧念兄妹之情,所以任由她離去,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,她都希望兩人這一別,日後別再相見了。

  因為再相見,只怕不會有什麼好事。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11:11 PM

第三章

  趕了一段路,南宮綾才停下馬車,稍作休息,坐在她身邊的玉如意,只手托腮斜睨著她,慢條斯理的問道──

  「方纔你說,你已經跟了我,是我的人了,是什麼意思?」

  聞言,她錯愕得差點咬到舌頭,輕咳了聲,力持鎮定的擠出恭順的笑,「公子忘了嗎?我為了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,自願成為公子的奴婢伺候公子,自然算是公子的人。」

  玉如意不悅的冷哼一聲,「你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,你是在利用我擺脫那些人。」他也不明白自個兒是在期待她說些什麼,只是在聽見她的解釋後,竟覺得十分不快。

  「我怎麼敢利用公子,公子是我的主子,人家說打狗也得看主人,那些人想抓我,卻沒問過公子的意思,公子不覺得他們太不尊重你了嗎?」她低頭吶吶的說。

  「為什麼我覺得你是存心想拖我下水?」他皓白的長指挑起她的下顎,逼她正眼看他。

  她直視著他那雙邪魅的眼,神色鎮定,「絕沒這回事兒,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,我一心只想服侍公子,好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,因為不想離開公子,才會那樣說的,而且我知道公子本領高強,一定不會讓他們抓走我的。」

  在玉織坊多年,她早就練成一套睜眼說瞎話的本領,現在拿出來用在他身上,也一樣順口得很。

  玉如意捏住她的下巴,「你這張嘴真是伶俐得很。」

  「我說的都是實話,我真的很感激公子的救命之恩。」這句話半真半假。感激他是有,但對他那喜怒無常的陰殘性格,她其實多少仍帶有幾分懼意,一直都在想辦法逃走。

  他放開她,看似隨口問:「你大娘對你不好嗎?」方才聽見她和大哥的談話,他感覺到她在提起她大娘時,語氣裡透著些許害怕。

  南宮綾有些意外他會問起這件事,靜默了片刻,才徐徐出聲,「聽說我爹和大娘以前還算恩愛,直到我爹遇到我娘,那時她在青樓當歌妓,我爹立刻為她神魂顛倒,後來更不顧我大娘的反對,把我娘娶進門,生下我幾年後,我娘就過世了,再隔一年,爹也過世了。」

  接下來的情景不用她說,玉如意便能想像得到,「所以你就成為你大娘的眼中釘、肉中刺而百般凌虐你?」

  聽他這麼說,南宮綾失笑,「百般凌虐倒不至於啦,我只是常挨她的打罵,也常因為一些小事被她處罰不准吃飯,我記得最久的一次是我整整被餓了三天,一口飯都沒得吃,雖然我是南宮家的二小姐,但卻不像大姐和大哥一樣養尊處優,我打七歲起就在玉織坊裡幹活,挑水、打掃、洗衣、劈柴、做飯,所有粗活我幾乎都做過,所以你看……」她抬起雙手,「我的手上長滿了粗繭。」

  玉如意瞥了一眼,又問:「你不恨她嗎?」他早就發現她的手不像一般千金小姐那麼細嫩白皙,但之前從沒想過要多問,此刻得知原因,他下意識地開始思索要製作能消繭潤肌的藥膏,需要用到哪些藥材。

  「恨有什麼用,恨又不能讓我的日子好過些,何況我也能體會大娘的心情,心愛的丈夫移情別戀,她對我娘自是有滿腔的怨怒,而我爹娘又不幸死得早,她滿心的憤恨沒處發洩,只好拿我出氣。」

  「你的胸襟倒是挺寬大的,挺看得開的嘛。」玉如意哼笑道。

  她對他的嘲諷只是回以淡然一笑,「我不是胸襟寬大,而是將心比心,若換作我是她,也許我也沒辦法好好善待丈夫和別的女人所生的孩子。」

  在她發現憎恨大娘完全無法改善自個兒的處境後,她便改弦易轍,想盡辦法討她歡心,的確,這麼做讓她的日子好過了些,但跟兄姐比起來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。

  瞥了眼她雲淡風輕的神情,玉如意冷不防伸手捏住她的粉頰,往兩旁用力一扯,逼她擺出一個可笑的模樣,他卻開心的大笑。

  「啊,公子,你在做什麼?快放手!」南宮綾撥不開他的手,嘴巴被扯著,怪聲怪調的道。

  「你不是說自個兒是我養的狗嗎?你給我記住了,從今以後只准我一個人欺負你,不准再讓其他人欺負你。」

  她嘴巴被他扯得大大的,只能用眼睛瞪著他,「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你養的狗?」

  他挑眉,「你剛才不是說打狗也要看主人,那些人沒問過我的意思就要把你抓走,太不尊重我這個主人了,這不表示你是我養的狗嗎?」

  用力拍掉他的手,南宮綾沒好氣的說:「那只是打個比方而已,才不是那個意思。」

  他再擰了她的臉一下,不容質疑的說:「總之,你給我記住了,除了我,要是再有人敢欺負你,你就用力咬回去。」他決定了,等到了飛梭樓,讓她教官鳳翔雪絲和雲錦的織法後,他便要帶她回無心軒去,除了他,他不再讓任何人欺凌她,能作弄欺負她的,只有他。

  南宮綾被他語氣裡那隱含的一絲寵溺給嚇到了,不禁怔愣的望著他,他的意思是在……心疼她嗎?

  見她不答腔,只是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,玉如意不解的問:「你做什麼一直看著我?」

  「……呃,因為公子英明神武、豐神俊美,讓奴婢好生仰慕,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。」她急忙回神,隨口胡謅。

  只是她怎麼都沒料到他聽到她這麼說之後,竟會像施恩般的回道:「好,我允許你仰慕我。」

  允許她仰慕他?這是……什麼意思?

  南宮綾不解的眨了眨眼,一副他在跟她說笑的模樣,而他此刻確實也眉開眼笑的,那張妖美的臉龐看起來更加俊魅惑人,害她的心兒又好像有好幾隻野兔在亂蹦,怦怦怦的擂動著。

  見她臉上沒有露出歡欣的神情,玉如意十分不滿,「你那是什麼表情?你不樂意?」

  「不是、不是,公子的厚愛讓奴婢受寵若驚,一時喜得手足無措……」她連忙搖搖頭,小屁股一邊悄悄往旁邊挪了挪,只是話還沒說完,便發出一聲驚呼,「啊……」

  她沒料到自己會一屁股坐空,眼看就要跌下馬車,倏地,玉如意及時拉住了她,猛然將她扯進自己懷裡。

  撞進他懷裡,南宮綾先是一愕,接著清麗的小臉頓時燒燙起來,她慌張的想推開,但圈在她腰上的手卻緊緊的摟住她,不肯放開。

  兩人親密的依偎在一起,此刻她的胸口已不是幾隻小兔子在亂蹦,而是彷彿萬馬奔騰,心跳快得就要跳出來。

  她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,試圖與他拉開距離,結巴的說:「公、公子,我沒事了……你快、快放開我。」

  玉如意垂眸注視她,突然伸指采向她一開一闔的菱唇,指腹傳來的柔潤觸感讓他忍不住微瞇起眼,「你這張嘴……看起來似乎很可口。」

  不知為何,被他的手一摸,頓時一股麻栗的感竄遍她全身,她一震,揮開他放肆撫摸著她唇瓣的手,臉紅的嬌嗔,「你不能輕薄……唔嗯……」

  只不過她的話還沒說完,粉唇便被他給堵住。

  南宮綾驚愕的瞠大了眼,他、他、他在做什麼?須臾,她回過神,下意識的用力一咬。

  「嗚……」玉如意吃痛的低哼一聲,瞇起銳利的眼,怒道:「你敢咬我!」

  瞅見他臉上的怒色,她連忙解釋,「是、是公子自個兒方才說,若是有人欺負我,就用力咬回去的,我只是聽從公子的話。」

  剛才瀰漫在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息,被她這一咬,頓時散去,但她發燙的臉和狂亂的心,仍未平息。

  他捏住她的下巴,神色陰沉,「我是說……除了我以外的人。」

  「對不起,小的一時沒聽清楚公子的話,咬傷了公子,請公子責罰。」她立刻垂眸斂目,一臉惶恐。

  橫她一眼,玉如意不再理會她,逕自伸指摩挲著自己的唇,吻她的感覺跟上次吻白小木的感覺完全不同,上次覺得澀澀的,但這次卻像摻了蜜似的,好甜。

  ***

  就在他陷入自己思緒的同時,南宮綾趕緊掙脫他的懷抱,坐得離他遠遠的,小手捂著心口,感覺自己的心還在飛快的跳動著,不免出神的想著,他方才為何會突然吻她?

  這些日子以來,他雖然常作弄她、嚇唬她,卻沒有真正對她做過什麼唐突的舉動,適才怎麼會……是因為那幾句話嗎?

  但她說仰慕他的那幾句話,只是隨口胡謅的,難道他信以為真,才會……突然吻她?

  正常南宮綾還在沉思時,小臉冷不防被他扳了過去,她錯愕的瞪著近在眼前的那種妖美臉龐。「公子?」他又想做什麼?

  玉如意二話不說,再次覆上她的唇,想確認方纔的感覺是否只是一時錯覺。

  她先是一愣,想張口再咬退他,卻被他先一步扣住了下顎,順勢將舌頭滑進她的嘴裡,蠻橫的掠奪她口中的蜜汁。

  她又驚又怒,雙手不停捶打他的胸口,但這只是白費力氣,她根本動不了他分毫,只能任由他放肆的吻著她。

  他這次的吻,狂烈得彷彿狂風暴雨,震撼著她的神智,讓她幾乎無法喘息。

  她臉發燙,心發顫,推打他的手不知何時停了下來,只覺得自個兒就像被捲入滔天巨浪中,神魂都迷失了。

  片刻之後,玉如意才饜足的離開她的唇,伸出舌輕舔著自己的唇,喃道:「真的是甜的。」

  回過神來的南宮綾又羞又惱,忿忿的瞠著他,「你不要太過分,你若是再敢輕薄我,我就……」

  「你就怎樣?殺了我嗎?」他挑眉斜睨著她。

  「我不會殺你,也殺不了你,但你若敢再這麼做,我寧願一死,也不願再受辱。」她說得決然。

  玉如意表情陰沉,瞇起眼道:「你說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,還有仰慕我的那些話,該不會都是騙我的吧?」

  「我、我沒有騙公子,若公子要我的命,我隨時可以把性命交給你,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清白,女子的名節勝過生命。」她從不信什麼生死事小,名節事大這種鬼話,但此刻卻不得不借用這句話以宣示自己的決心。

  玉如意不屑的冷哼,「你若真在乎這些,又豈會逃婚?」她若真是這麼迂腐之人,又豈會做出如此大膽的事?

  她擰起眉,表情難得凝肅,一字一句緩慢卻慎重的說:「我之所以逃婚,是因為不想嫁給溫大少,但我仍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子,若公子還有些憐惜我,請不要再這麼做,否則我也只有……一死,以捍衛自個兒的清白。」

  聽見她說得義正詞嚴,玉如意惱得想將她臉上那種凜然的表情給扯下來,撕個粉碎,但最後只是冷橫她一眼,拂袖掀開後方的車簾,鑽進馬車裡,不再理她。

  南宮綾緊繃的雙肩頓時放鬆下來,輕呼了一口氣,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唇瓣,憶及方纔的吻,她臉上剛褪去的紅暈,又馬上浮現出來。

  昨日玉如意吻了南宮綾之後,兩人之間便瀰漫著一股異樣的沉默,他還在惱她,故意不理睬她,她則樂得清閒,也不和他說話。

  一早進了豐城,找了間客棧安置好馬車,玉如意便往街上走去,南宮綾只好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頭。

  跟著他在城裡繞了大半圈後,南宮綾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。出聲問道:「公子,你在找什麼嗎?」一路跟著他,她發現他不像是隨意在亂逛,反而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似的。

  她等了片刻,以為玉如意不打算回答她時,便聽見他說道:「找藥鋪。」

  「咦,藥鋪?可我們方才不是路過一間。」他還特別朝裡面望了幾眼。

  「那間藥鋪的藥材不能用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她不解的問。

  玉如意輕睞她一眼,難得耐心的解釋,「方纔經過時,那間店舖裡夥計正在抓藥,擺在桌上的那幾味藥材都是劣品,用那樣的藥材,藥效會大打折扣。」

  他居然只看一眼便能分辨出藥材的優劣?南宮綾暗暗佩服,看來說書先生說他醫術精湛並不假。

  「公子,你找藥鋪是要做……咦?好像有人在哭。」南宮綾側耳一聽,便往前走去,來到一條巷子,瞥見一名老乞丐躺在青石地上,而旁邊有名小乞丐伏在他身上,嗚嗚咽咽的哭得好傷心。

  「你在哭什麼?」她走上前,溫聲詢問。

  「嗚嗚嗚……我義父病得好重,就快死了,我也肚子痛得快死了。」小乞兒抽抽噎噎,一邊胡亂抹著眼淚,一邊說。

  見小乞兒年紀約莫只有八、九歲,南宮綾有些不忍,回頭想央求玉如意,看看他能不能為他們治病,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,便見他走了過來,望了老乞兒一眼,竟抬起腳重踩他的腹部,頓時一口血箭從老乞兒的嘴裡噴出來。

  她還在震驚之餘,他又一掌打向小乞兒的腹部,打得他吐血,倒地不起。

  「你在做什麼?為什麼要這麼狠毒的對他們?」她驚駭的瞪著他。

  玉如意回過頭來,表情毫不在乎,「你不覺得他們這樣活著很可憐嗎?與其苟延殘喘,卑賤的活著,不如早死早超生。」

  他的凶殘令南宮綾臉色大變,「螻蟻尚且偷生,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?」

  他妖美的臉龐盪開一抹冷笑,「因為我覺得他們很礙眼。」說完,他便彎下腰,把從腰帶中掏出來的小藥丸塞進兩人嘴裡。

  她緊瞅著他,臉色發白的問:「他們都被你打得吐血倒地不起,你還塞什麼給他們吃?」

  「當然是毒藥,讓他們可以死得更快一點。」

  「你、你……」她被他的狠絕嚇到了,一時說不出話來,過了好一會,才怒道:「就算他們是乞丐,也是一條人命,你怎麼能如此狠心害死無冤無仇的他們,你還有沒有人性?」

  「人性?」他輕蔑的冷哼,「我是沒有心的人,怎麼可能有那種可笑的東西。」他越過她走出巷子,見她仍杵在原地,似乎不打算跟來,遂揚眉丟下一句話,「你還不走,是想跟他們一起嗎?」

  「……」看著倒在青石板上的一老一少,南宮綾憤怒的咬緊唇瓣,閉了閉眼,在心裡向他們道歉──

  對不起,要不是我多事,也許你們就不會無辜枉死了,對不起……請你們原諒我……

  默默道完歉,她暗暗咬牙,跟上他。

  這陣子她還以為是自己誤會玉如意了,他沒她所想的那麼殘暴,但此刻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,他根本視人命如草芥,殺人根本只是一時興起,這樣的人跟妖魔有什麼兩樣?

  不行,她一定要盡快逃走,否則他一個不高興,下一個死的說不定就是她了。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11:12 PM

第四章

  匆匆回到客棧,南宮綾迅速收拾好自個兒的行囊。

  方纔,玉如意找到了一家藥鋪,便讓她先回客棧,他說要暫時留在那裡煉製藥膏,約莫要待上兩、三個時辰。她如果不趁這個機會逃走,她就是傻子。

  拿起包袱,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間,悄悄拉過店小二,給他一點銀兩,請他去安葬不久前被他害死的乞丐,這才放心離開。

  她尋思他既是一路往南,那麼她此時就不能向南走,必須先躲個一陣子,所以出了城後,她刻意繞路去鄰縣,準備乘船南下,路程雖然比較遠,但起碼比較安全。

  好不容易趕到渡口,她交了渡資,上了船,等待船家開船。

  她找了個位子坐下,低眸望著碧波蕩漾的江水,自己終於能擺脫玉如意,除了鬆了口氣外,心裡竟莫名生起一絲不捨。

  仔細想想,這陣子他雖然常口氣凶狠的威脅她,但他其實並沒有傷害過她,甚至還幫她逃離大哥和金絲山莊的人,沒讓她被抓回去。

  但……她又想到他無緣無故打死兩名乞丐的凶殘行徑,便覺得驚恐萬分,不曉得哪天他會不會也這麼對她。

  思及此,她下意識抓緊包袱,不知當他發現她不告而別後,會不會勃然大怒追來?以他的性子,若是被他逮到,說不定他會狠狠折磨她一番。

  她不由得再想起那天她失足跌落陷阱時,他拿著竹子抵住她的咽喉,想殺死她的情景,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。

  「船家,還不開船嗎?」她忍不住揚聲問。

  船家回頭說:「再等會兒,等人到齊就開船了。」

  坐在船上,她不安的緊盯著渡口的方向,害怕他會追來,一邊喃喃自語,「玉如意,你不要怨我騙你,我說感激你救了我,是真的,不過我實在伺候不了你,最重要的是,我還要趕到杭州去和瑩兒會合,她若沒等到我,一定會急死的,我不能失信於她……」

  說著說著,她不禁又回想起昨日他吻她的事。

  那時她說她寧願一死以捍衛自個兒的清白時,他聽了明明就很生氣,卻什麼都沒說,以他殘佞的性子,她這麼忤逆他,他竟然這麼輕易的就放過她,著實讓她有些意外,但更讓她不解的是,他為何會突然吻她……

  只是因為她隨口說仰慕他,還是……有別的原因?

  「人都到齊了,大夥兒坐穩,要開船了。」船家高喊一聲,撐起長竿,緩緩將船撐離渡口。

  船終於開了,南宮綾輕輕吐了口氣,這下就算玉如意趕上來,也追不到她了吧?

  怎知這念頭才剛閃過,忽地有一道人影躍上船,那人用狹長的雙眸飛快的掃視穿上的眾人,隨即瞥見縮在角落的她,接著大步一跨,不由分說地拽著她的手臂,在眾人的驚呼聲中,帶她跳下船。

  一下船,南宮綾便被用來摔在地上,她還沒來得急出聲,夾著怒氣的一掌便襲至她面前,眼看就要打中她,她害怕得連忙閉上雙眼,怎料並沒有感覺到預期的疼痛,她畏懼的緩緩睜開眼,發現那一掌在她眼前一寸之處硬生生止住了。

  「你好大的膽子,竟敢背著我私逃!」玉如意憤怒不已,陰鶩的瞪視著她。

  她緊緊抓著包袱,膽戰心驚的看著盛怒的他,張開嘴說著什麼,才發現自己竟發不出任何聲音。片刻,她好不容易才抖著嗓音,結結巴巴的編了個理由,「我、我……我是聽說對岸的芝麻燒餅很好吃,所、所以想、想趁著公子製藥時,去、去買回來給公子嘗嘗。」

  天啊,他為什麼這麼快就追來了?他不是說要在那家藥鋪裡煉藥嗎,難不成是騙她的?

  「你還想騙我?」他氣憤地用五指用力扣住她的細頸。

  若不是他餓了,回客棧要叫她燒飯給他吃,也不會發現她已經偷偷離開,他立刻一路追趕,花了點時間才找到她。

  脖頸被用力掐住,勒住了呼吸,南宮綾眼露驚懼,艱澀的開口,「我、我沒有騙公子。」完了,她不會就這樣死在他手裡吧?她好不甘心,若是就這樣死了,她和瑩兒當初辛苦的逃婚,究竟是為了什麼?

  「你以為我會再相信你的鬼話?」玉如意怒極了,漸漸收攏五指,但在見到她張著嘴,一臉痛楚,眉心緊皺,臉色發白,滿眼絕望時,他胸口莫名一緊,不自覺的又鬆開了手。

  看著她捂著頸子,趴在地上拚命大口喘息咳嗽,想到她仍然活著,沒有被他錯手殺死,他的怒氣因此褪了幾分。

  帶急促的喘息平靜下來,發現自個兒逃過一死的南宮綾,仰起蒼白的小臉,看向臉色陰沉的玉如意,思索了下,虛弱的說道,「請公子息怒,以後我要上哪去,一定向公子稟報,再也不會不告而別。」在鬼門關前奏了一遭,她嚇得渾身虛軟乏力,不用裝就顯得很柔弱討好。

  「哼,你不要以為我會這麼簡單就饒過你。」玉如意瞇起眼,目光陰森的瞅著她,接著從懷裡取出一顆藥,猝不及防的塞進她嘴裡,迫她吐下。

  藥順著她的喉嚨滑下,她乾咳了幾聲,駭問道:「你剛才讓我吃下的是什麼?」

  「毒藥。」他冷冷的吐出兩個字。

  「毒藥?」想起他之前餵那一老一少的乞丐吃毒藥,她驚恐的瞪大眼,他不掐死她,原來是想毒死她,到頭來她還是逃不了一死。

  瑩兒,對不起,我不能到杭州去了……

  見她一臉悲絕,玉如意冷笑一聲,「這毒藥一時半刻要不了你的命,只要每天都服用一顆解藥,你仍可以長命百歲,但若你還想逃跑,哼,你就等著腸穿肚爛、痛苦而死。」

  「……」南宮綾茫然的望著他好一會兒,才聽懂他的話,他的意思是,她必須每天服用他的解藥,才能不死,否則……

  這樣一來,她豈不是永遠都不能離開他了?

  見她沒有回應,玉如意抬起她的下顎,瞇起眼盯著她,「你明白我說的話了嗎?」

  「……明白。」好半晌,南宮綾才輕輕頷首。他沒殺她,卻用這樣的方法控制她,是想令她卑屈的活在他的淫威之下,毫無尊嚴的過日子嗎?

  南宮綾被玉如意揪了回去,他雖然又回到藥鋪煉藥,不過這次卻逼她一定要在他的視線範圍內,不得離開半步,她只好枯坐在藥鋪裡等他。

  日落時分,金黃色的餘輝灑滿街道,她卻覺得自個兒的心彷彿沉陷在無底的寒冷深淵裡,感受不到一絲暖意。

  若是那夜她不曾呼救,乖乖的在陷阱裡過一夜,也許就不會遇上他了。

  但此刻再多的懊惱也沒用,不知道瑩兒現在怎麼樣了?她走到哪兒了?要是她先到杭州,遲遲等不到她,她一定會回頭找她的。

  若是她跟玉如意商量,讓她去杭州見瑩兒,也不知他會不會答應……

  一直望著窗外的眼忽然眨了眨,帶看清楚經過的兩道人影時,她霍地站起身,驚訝的追了出去──「你們等等!」

  聽到叫喚聲的兩人,雖然覺得莫名其妙,但還是停下腳步。

  「你們……沒死嗎?」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一老一少的乞丐。

  「我們活得好好的,姑娘為何要咒我們死?」老乞丐聞言,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。

  「咦,這個姑娘我好像見過……」小乞丐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,骨碌碌的轉著,盯著她好一會兒,接著想起了什麼,指著她說:「你不是就是那問我在哭什麼的大姐姐嗎?」

  看著兩個「死而復生」的人,南宮綾滿臉驚疑,「那時候你們明明就被打得吐血了,為什麼沒死?」

  「我和義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,晌午的時候,我一醒過來,就發現肚子不痛了,義父的病也好了大半。」

  「怎麼會這樣?」她狐疑的蹙起細眉。

  小乞丐搔搔一頭髒兮兮的頭髮,也是滿臉疑惑,「我也不知道,義父說可能是有神仙治好了我們的病。」

  「神仙治好的?」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?南宮綾頓時想起當時玉如意塞進他們嘴裡的「毒藥」,莫非那不是毒藥,而是什麼丹藥?

  他是妖醫,擁有極為高明的醫術,隨身帶著什麼靈丹妙藥也不是不可能的。

  可是他既然要救他們,為何又要把他們打得吐血,事後又不肯對她明說,反而說那是會讓他們死得更快的毒藥?

  一旁不知何時走出來的藥鋪胡掌櫃也一臉詫異的看著老乞丐,從頭到腳打量著他,「老乞丐,你的病都好了嗎?」

  「好多了?」老乞丐點點頭。

  「這怎麼可能?」胡掌櫃立刻走上前抓起他的手診脈,接著嘖嘖稱奇,「真是奇了,你的脈象平穩不少,這是怎麼回事?是哪位高人治好你的?」

  「是神仙治好的。」老乞丐摸著花白的鬍子笑答。

  「哪來的神仙?你不要胡說,一定是有醫術精湛的高人幫你診治過。」胡掌櫃接著看向一旁的小乞丐,發現他也是神清氣爽,一掃原先的病氣,不禁問道:「小乞丐你說,是誰治好你們的?」

  這一老一少的乞丐,先前吃壞了肚子,接著又染上風寒,因為沒錢看病,只能一直拖著,病情越來越嚴重,不久前,老乞丐病倒了,大夥兒都以為他沒救了,沒想到不出兩天,他竟然像沒生過病似的。

  小乞丐摸了摸鼻子,眨著無辜的雙眼搖搖頭,「我也不知道。」

  「你怎麼可能不知道?」胡掌櫃不信,認為他們一定是存心隱瞞,遂從袖子裡掏出幾枚銅板,「你若老實告訴我,這些銅板就是你的。」

  一見那些銅板,小乞丐眼睛頓時發亮,連忙搶過來緊緊攢在手裡,然後伸手指向南宮綾。

  「你是說……是這位姑娘救了你們?」胡掌櫃看看他們,在瞅向南宮綾。

  「先前她的同伴把我和義父打得吐血,暈了過去,等我們醒來後,病痛便好了不少。」小乞丐說道。

  「是和這位姑娘一起的那位公子?」胡掌櫃先是一訝,接著便陷入沉思。

  一老一少乞丐怕他會把銅板要回去,便乘機趕緊離開了。

  南宮綾怔怔的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,直到聽見胡掌櫃的聲音才回過神來──

  「啊,我明白了,原來如此啊!」

  「胡掌櫃,你在說什麼?」她不解的問。

  胡掌櫃解釋,「他定是先將他們積滯在五臟六腑的郁氣給打出來,接著再餵他們服下什麼靈丹妙藥,不過,到底是什麼樣的丹藥,竟會如此神奇,能讓他們的病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好了大半呢?」

  南宮綾詫道:「胡掌櫃,你認為是公子治好他們的嗎?」

  「八成是這樣,你還記得你家公子剛踏進鋪裡時,指點過我一帖藥的劑量和調配方法嗎?之後我仔細想了想,他說的那種配法,確實更能發揮藥效。還有啊,從你家公子在我藥鋪裡選的藥材來看,他必是一位精通醫術之人。」若非長期研究藥草的人,是無法一眼就分辨出藥材的優劣。

  「可是他當時為什麼要說他殺了他們?」南宮綾喃喃自語。

  她說得太小聲,胡掌櫃沒聽清楚,「姑娘,你說什麼?」

  「沒什麼……我去看看公子的藥製好了沒?」

  南宮綾說完,便轉身走進藥鋪後方的製藥室,還沒推門進去,便聞到一股清香,她抬起手正準備敲門,門便被打開了,她愣了好一會兒,才把手放下來,見玉如意手上拿著一隻白色的瓷瓶,問道:「公子,你製好藥了?」

  玉如意看也不看她一眼,逕自將瓶子收進懷裡,便往外走去。

  他刻意的漠視令南宮綾不得不吞下原本想問他的問題,神色略微複雜的注視著他的背影好一會,這才快步跟了上去。

  她原以為自個兒有些摸清他的脾性,可是此刻她又覺得她好像完全不瞭解他。

  她實在不明白,他明明出手救了那一老一少,為何又故意騙她說殺了他們,讓她誤會他?害她匆促的逃走,結果被抓了回來,還被餵食了毒藥。

  對了,他餵她吃下的那顆藥,該不會也沒有毒吧?

  這麼一想,她一直微蹙的眉心豁然舒展,但隨即又輕擰起來,他的性子喜怒無常,陰晴不定,上一瞬還笑瞇瞇的,下一瞬可以立刻發怒翻臉,很難保證不是毒藥。

  尤其他抓她回來時,他的臉色簡直陰煞駭人,是毒藥的可能性很大。

  南宮綾很想問個明白,但他還在氣她私自離開,必然不會告訴她,她只能沉默的跟在他身後,獨自揣測著。

  夜半時分,一道人影來到南宮綾的床榻前,幽黑的眼眸凝視著床榻上熟睡的人許久。

  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……

  沒殺了她,他無比慶幸,卻無法原諒她竟然背著他私逃,若是他沒有及時發現,此刻她不知已逃到哪裡去了,她就這麼不想待在他身邊嗎?

  這個可惡的女人,居然還敢說什麼仰慕他,分明就是在騙他!

  「你既然敢騙我,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。」玉如意陰沉的注視著她的睡容,低聲說:「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?是一根一根剁掉你的手指和腳趾,還是挖掉你的眼睛,或是慢慢凌遲你?」

  這些酷刑他恨不得全都用在她身上,卻又矛盾的覺得捨不得。

  他幽幽的想著,只要她心甘情願待在他身邊,他會對她好的……他從沒有想要留下一個人過,即使是對白小木,他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心情。

  但是他要怎麼做,才能讓她甘願留在他身邊?

  不是用毒藥控制她,而是希望她能沒有任何怨言的留下,為他燒飯,為他烹茶,繼續說著那些好聽的話洪他開心。

  是不是……只要讓她愛上他,她就會毫無怨言的留下?就像白小木對沈千秋那樣。

  想起白小木,他不禁憶及他曾誇下的豪語──他會在三個月內,找到一個不輸給白小木,且死心塌地愛著他的女人回去。

  ……對,就是她了!

  他要讓她愛上他,愛到再也離不開他。

  玉如意興奮的暗自盤算,狹長的眼眸頓時興奮的發亮。

  ***

  一大早,南宮綾便被玉如意的笑容給弄得毛骨悚然。

  倒不是他的笑容有多猙獰可怕,相反的,他笑得像三月的春花一樣燦爛,再配上那張妖媚無暇的俊臉,簡直讓人目眩神迷,心蕩神馳。

  每次看見他的笑,她便會想起一句話──回眸一笑百媚生,他無須回眸,只要微勾唇角,隨便盪開一抹笑,便媚態橫生,把人的心勾得癢癢的。

  就像她此刻一樣,看著他絕魅的笑容,彷彿有蟲子在心底撓似的,心癢難耐,很想撲上去做些什麼。

  察覺自個兒的綺思,南宮綾暗暗使力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,好借由疼痛,驅散那不該有的心思,她可是個清白女子,豈能像個蕩婦一樣,一見男人就發情。

  她盡量不看向他,清了清嗓音說道:「呃,公子,可不可以讓我起身更衣?」

  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好事,讓他心情大好,一大早就闖進她的房間,站在她床前,看著她直笑,一改昨日對她的冷漠態度。

  「我又沒綁著你的手腳,你要起來就起來呀。」玉如意依舊笑吟吟的。

  他是故意的吧?她怎麼能在他面前更衣,南宮綾眉心蹙起,為了不想一大早就惹怒他,她小心翼翼的措辭道:「公子可否先出去讓我換個衣裳,再伺候公子用早膳?」

  「你要換就換,我不介意。」玉如意好整以暇的坐到椅子上,眸光仍緊瞅著她,對她是越看越滿意。

  他不介意,可她介意啊!難道他打算觀賞她更衣嗎?南宮綾暗暗咬牙,橫去一枚眼刀,不過他似乎毫不在意她的怒氣,反而還對她露齒一笑。

  她微微一怔,總覺得他今天似乎不太一樣,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一樣。

  明明昨日還對她視若無睹,今日卻笑容可掬,不過這好像又不算太奇怪,因為他平常本就喜怒難測,陰晴不定,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……

  啊,對了,他的眼神,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抹什麼。

  可是她看不出隱藏在他眼眸中的究竟是什麼,也無暇細想,見他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,她只好取過擱在床邊的衣物,躲在被褥裡換了起來。

  但換好衣物起身後,就連她在梳洗,他的目光仍一直盯著她瞧,看得她頭皮直發麻。「公子,你……」放下梳篦,她回頭剛想開口說些什麼,卻發現他突然來到她身邊,她猝不及防的嚇了一跳,低呼一聲:「公子,你要做什麼?」只見他不由分說的握住她的手,她又驚又怕的想抽回來。

  怎知玉如意緊握著她的手不放,用另一隻手從懷裡拿出一隻白色的瓷瓶,用嘴咬開瓶塞,拈起裡頭散發著淡淡清香的乳白色藥膏,塗抹在她的手上。

  見她面露驚疑,他難得好心的解釋,「塗上這些藥膏後,你的手不出幾日便會變得柔細白皙。」

  南宮綾不敢相信的看向他手中的白色瓷瓶,她認得這只瓷瓶,那是他昨天煉製好的藥膏,聽見他的話,她思緒一轉,難道……藥膏是為了她做的嗎?

  玉如意專注的幫她上著藥,他拈起藥膏的長指細細塗抹著她的手,沒有遺漏,尤其在她結繭的部位,更是來回仔細輕輕摩挲著。

  她怔怔地望著他,不可置信的問:「公子,這藥膏……是為了我而製的?」

  「可不是,但怎知有人不知好歹,趁著我煉藥時私自逃走,你說我該不該生氣?」玉如意橫她一眼,嗓音裡的怨怒清晰可辨。

  「……」南宮綾驚愕得說不出話來。

  見她菱嘴微張,一臉驚詫,玉如意眉峰一揚,旋即盪開一抹笑:「罷了,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,但不准有下一次。」警告完,他皓白的長指滑過她的腮頰,低沉的嗓音充滿誘惑,「只要你從今以後好好待在我身邊,我不會虧待你的。」

  他望著她的眼神勾魂魅惑,南宮綾的小臉忍不住一紅,心緒狠狠震盪了下,慌亂的垂下眼,避開他勾人的眸光,恭謹的說道:「我已服下公子的毒藥,沒有公子的解藥,是絕對不敢隨意離開的,請公子放心。」

  玉如意不悅的微瞇起眼,他討厭她這副刻意裝出來的恭敬,但須臾,又眉開眼笑的說:「我昨天是騙你的,那毒藥不會讓人腸穿肚爛,頂多只是瘙癢難耐罷了,你不用怕,只要你的表現讓我滿意,我會給你解藥的。」

  她該相信他的話嗎?南宮綾抬起頭看向他,猛地又迎上他那雙彷彿會奪人心魄的雙眸,心神一震,立刻再垂下眼。

 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?怎麼只是隔了一夜,玉如意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,突然對她這麼溫柔,該不會……有什麼陰謀吧?

  見她沉默不搭腔,低垂著蚌首也不知在想什麼,他便抬起她的臉,質問道:「你在想什麼,怎麼不說話?」

  「我在想……那一老一少的乞丐是不是公子治好的?你當時打得他們吐血,其實是在幫他們清除體內的郁氣對嗎?」趁他此刻心情似乎不錯,她趕緊問出心裡的疑惑。

  聽到她的疑問,玉如意並沒有太意外,「你看見他們了?」

  「嗯,他們的病已好了大半,公子,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實話?」

  「哼,你還敢說,你那時對我說了什麼,自個兒都不記得了嗎?我出手醫治他們,你竟然罵我狠毒殘忍!」

  「我……」南宮綾一時語塞,想起昨日的情景,她確實是這麼罵他沒錯,但一般人若是瞧見他一腳踩得老乞丐和小乞丐吐血,任誰都不會想到他是在醫治他們吧?

  「那時是我誤解了公子,可公子為何不同我解釋?」若不是他讓她有這樣的誤會,她也不會被他抓回來強迫餵下毒藥,她突然覺得自個兒很冤。

  玉如意挑眉道:「解釋什麼,不是你要我救他們的嗎?」

  「咦?我當時什麼都沒說呀。」她是有那個意思,但是她根本來不及開口他便動手了。

  「你那時回頭看我,不是想求我醫治他們嗎?」他不在乎的說道。

  聽他這麼說,她一臉詫異,「公子的意思是說,你是因為我才會出手救他們的?」僅憑她當時回頭看了他一眼,他便明白她的心思?怎麼可能!

  「怎麼,難道你當時不是要我救人,是我會錯意了?」

  南宮綾連忙道:「不,我確實是想求公子救他們,只是沒想到,我都沒開口,公子就明白我的意思。」他不僅沒有胡亂殺人,甚至還因為她而出手救了他們,又特地為她煉製柔膚潤肌的藥膏,這是……為什麼?

  「這就叫眉目傳情,心有靈犀吧。」玉如意笑瞇了眼,再次撫上她的手,繼續在她的掌心一遍又一遍用藥膏仔細塗抹。

  什麼眉目傳情,心有靈犀,這兩句話根本不可能用在他們身上吧?南宮綾想糾正他,怎知身子突然微微一顫,他的手指彷彿羽毛般,在她的掌心一圈圈的輕抹著,那微微瘙癢的感覺直衝心底,令她心頭宛如有什麼也正在騷動著。

  「公、公子,可以了。」南宮綾突然覺得臉頰一陣燥熱,掙扎著想縮回手,心又開始失去控制,狂亂的跳動著。

  她感覺得到他刻意示好,比起他平時動輒便對她橫眉豎目的威嚇挑釁,這樣的他,更令她不知所措。

  她有些慌亂的想逃開,但她的手被他緊握著無法掙脫,他那雙會勾魂的眼又緊緊的盯著她,看得她覺得渾身都在發燙。

  見他遲遲不肯放手,她艱澀的開口:「我、我該去煮茶給公子喝了。」

  玉如意放開她,手指卻滑上了她的眉眼,瑰麗如櫻的唇瓣抿起一抹笑,安撫道:「你用不著怕我,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,我會對你好的。」

  南宮綾覺得背脊竄上一陣冷寒,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聽見他這麼說了,他他他……是不是昨兒個吃錯什麼藥了呀,要不然怎麼會突然性情大變,口口聲聲說會對她好?

  用完早膳,準備上路前,玉如意笑吟吟地交代。「你去吩咐店小二準備熱水,然後伺候我沐浴淨身。」

  「伺候公子沐浴?」聞言,南宮綾驚道。

  「怎麼,你不願意?」眉一挑,正要發怒,玉如意卻及時壓制下來,反倒興致勃勃的改口笑道:「那不然換我伺候你入浴也成。」

  她慌忙的直搖手,「不,怎能讓公子做這種事,當然是我伺候公子入浴。」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叫苦,這陣子跟著他,沐浴淨身這種事他一向都是自個兒來的,不曾要他服侍過,今天怎麼會突然這麼要求?

  不過,她也不能說什麼,他的話就是命令,她只能無奈又驚恐的去找店小二。

  不久,店小二便送來了浴桶和熱水,看著那裝滿熱水的浴桶,南宮綾很想奪門而出,偏偏某人像個沒沐浴過的孩子一樣,興奮的張開雙手,等著她替他寬衣解帶。

  她只能硬著頭皮走向他,故作鎮定的動手解開他腰間的織帶,接著褪下他的外衣,看著裡面的白色中衣,她忐忑的咬咬牙,心一橫,迅速脫掉,一看到他勁瘦的胸膛,她立刻羞紅了臉,連忙背過身去。

  玉如意悠悠地提醒她。「你還沒幫我脫褲子。」

  他分明是故意的!南宮綾惱怒的轉過身,瞪他一眼,在伸手扯下他褻褲的那一瞬間,也同時閉上了眼。

  盯著她羞紅的雙頰,玉如意低低一笑,在她緊抿的唇瓣上落下一吻。

  南宮綾驚愕的睜開眼,只見他妖美的臉上漾著賊笑,在她面前,悠哉的抬起長腿跨進浴桶裡。

  啊,看見了、看見了!她會瞎掉!

  南宮綾宛如石化了般,全身僵硬的呆愣在原地,完全無法反應。

  「還仵在那兒做什麼?過來幫我擦背呀!」瞥見她震驚的神色,玉如意更是笑得像偷到腥的貓兒一般,歡快不已。

  擦背?他竟然還要她幫她擦背?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?

  「當然是婢女呀,當初我救了你時,是你自個兒說要當我的婢女的,你忘了嗎?」玉如意好心提醒她。

  南宮綾錯愕的摀住嘴,但因為她太慌亂了,壓根沒有發現自己其實沒有開口說話。

  見到她變幻不定的神情,玉如意心情大好,連聲催促,「還不快過來。」他又補上一句,「你若是不想替我擦背,想跟我一塊兒洗也成,快脫了衣裳進來。」

  「我……擦。」她不滿的咬著牙,拿起巾帕走到他身後,用力的搓洗他的背。

  他的肌膚細白瑩潤,簡直比女人還好上幾分,在她大力的搓揉下,很快便泛紅了,她雖然心跳如擂鼓,但是目光卻不受控制的直盯著她白玉般的美背,掌心下的肌肉不是軟趴趴的,而是精瘦結實,她下意識的按了按,發現竟堅硬如石。

  「喜歡嗎?」他笑問。

  「什、什麼?」她趕緊收回心神,不敢再亂碰。

  「喜歡你看見的嗎?」他回頭覷著她,媚眼如絲。

  她只覺得他似乎在用眼神誘惑她似的,惹得她心頭一陣亂顫,她想低頭避開他那狐媚勾魂的眼神,可是她的雙眼卻不聽使喚,直勾勾的凝視著他,心神蕩漾,無法自己。

  南宮綾,你不要中計了,他在勾引你,你還不快點回神,不要中了他的美男計!她用力擰了自己的大腿一下,這才拉回神志。

  她立刻低下頭,不再看他,接著吶吶的說:「對不起,公子,我內急。」說完便將手裡的巾帕掛在浴桶旁,也不等他同意,便快步奪門而出。

  望向被關上的門,玉如意勾起一抹邪笑,微微瞇起眼,「你逃吧,我看你能逃到哪兒去。」既然他相中了她,決定要她死心塌地的愛上他,就不會讓她從他手中溜走。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11:13 PM

第五章

  馬車不疾不徐的駛在官道上,帶著暑氣的熱風撲面而來,南宮綾掏出手絹拭了拭額上沁出的薄汗,正要收起手絹時,一張臉忽然欺近她,她一驚,身子下意識向後仰。

  「也幫我擦擦汗。」玉如意涎笑。

  「呃,好。」低應一聲,南宮綾拿起手絹,接著卻為難的發現,他壓根半滴汗也沒流,要擦什麼?但見他很期待的著看她,她只好隨便幫他擦擦臉,敷衍了事,「好了。」說完,她正準備將手絹好,兩手卻被他握住。

  玉如意滿意的檢視著她變得細柔不省的手,「你瞧,那藥膏很有效吧,才擦了兩日,你手上的繭便消去不少。」語氣頗為得意。

  南宮綾垂目看著自己的手,這兩天他早晚都親自為她塗藥,指節上那些陳年老繭確實淡去很多,掌心的肌膚也變得細滑柔嫩,他做的藥膏確實很有效。

  一抬眸,剛想說什麼,卻見他目不轉睛的瞅著她,她警戒的往旁邊挪了挪,擔心他又突如其來的輕薄她。

  不過玉如意卻什麼也沒做,只是看著她,彷彿發覺了什麼驚人的事,嘖嘖稱奇的說:「我發現你比白小木要美多了,你的眼睛比她的媚,鼻子比她挺,嘴兒比她紅潤,最重要的是,你的嘴吻起來比她甜。」

  「公子說的白小木是誰?」南宮綾不自覺蹙起黛眉,聽見他最後一句話時,她並沒有因為他說她的嘴吻起來比她甜而覺得高興,反倒隱隱有些不豫,他吻過那個白小木?還拿她跟那個人相比?

  「她是毒王沈千秋的妻子。」玉如意答道。

  「毒王?」她細想了下,訝道:「就是那個江湖中傳言與公子齊名的毒王?」

  她記得之前說書先生說完妖醫的事跡後,接著說起毒王的故事,據說他一身都是毒,使毒的方法無人能出其右,心狠手辣,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計其數。

  「沒錯,就是他,過一陣子我會帶你去見他和白小木。」

  「為什麼要見他們?」既然白小木是毒王的妻子,他怎麼會吻過她,還拿她和白小木相比?

  「因為我想讓讓他們親眼瞧瞧,我找到的人一點都不輸過白小木。」一想到白小木和沈千秋看到她會有什麼表情,他就忍不住興奮起來。

  「什麼意思?」南宮綾納悶的問。他說的人是指她嗎?她不輸給那個白小木,這句話又代表了什麼?

  「你不需要知道,以後……」玉如意的話還沒說完,馬兒卻倏地停了下來,四周有十幾名騎著馬的人將他們團團包圍住,他打量了那些人一眼,接著慢條斯理的側首對南宮綾說:「這些人看來是來抓你的,你說該怎麼辦?」

  看著包圍著他們的那些人,南宮綾臉色一變,他們全都穿著一襲淡黃色的衣裳,袖口繡著五條金線,代表他們是金絲山莊的人,她擰緊了柳眉,下意識偎向他,輕聲問:「公子,依你看,我們逃得了嗎?」

  玉如意還沒回答,原本擋在他們馬車前方的幾匹馬突然讓開,有一人策馬上前,瞥見那名騎在馬上、穿著錦衣玉袍的男子,南宮綾面色倏地一白。

  「大、大少爺。」她心虛的叫了一聲,神色緊繃,小手悄悄緊握成拳,她沒有想到居然連溫行澤都親自出馬了,看來他是打定主意非要把她帶回去不可。

  怎麼辦,這次來的人這麼多,也不知道玉如意有沒有把握帶她順利逃跑?

  「南宮綾,你好大的膽子,竟然敢逃婚,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!」溫行澤憤怒的目光在她和玉如意之間來回梭巡,臉色難看,「他就是你勾搭上的姘夫嗎?」

  她才剛張口說了個字,便被玉如意給攬進懷裡,接著用宛如看見什麼髒東西的嫌惡眼神睨著溫行澤,慢條斯理的說:「我說你這個人長得像蛤蟆也就罷了,居然一開口就惡臭難纏,你給我聽好了……我才不是她的姘夫,我是她的主子,是她的男人,也是她的丈夫。」

  此話一出,眾人皆時一陣嘩然,連南宮綾也難掩驚詫的轉頭瞪向他。

  「你說什麼?你是她的丈夫?」溫行澤臉色鐵青,被他的話震驚得一時忘了計較自己被嘲笑長得像蛤蟆,「你可知道南宮綾是本少爺未過門的妻子?」

  「那又如何?」玉如意滿不在乎的回道。

  「那你還敢橫刀奪愛!你可知道本少爺是誰?」溫行澤又惱又怒,臉色一陣青一陣紅。

  玉如意眉峰微微一挑,「你若是不知道自個兒是誰,回去問你爹,別來問我。」

  「你、你……」溫行澤被他氣得額上青筋暴跳,「玉如意,你不要以為人人都怕你,今天本少爺若不狠狠教訓你一頓,我就不姓溫!」

  上回隨同南宮原同來的那批屬下被打傷後,一日一夜才恢復過來,之後南宮原告訴他,南宮綾跟的那個人,極有可能是江湖上傳言,那個喜怒難測、邪佞狂妄的妖醫玉如意,方才一見他那張妖美惑人的臉孔,他便確定,八成就是此人了。

  「你不姓溫是跟想我姓嗎?那可不成,你還不夠冠上我的姓。」玉如意訕笑。

  要不是二弟交代過,若確定此人真是玉如意,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請他來金絲山莊醫治癱臥在床的父親,溫行澤恨不得命人將他砍成肉泥,但現下他只能沉著臉,咬牙切齒的說:「玉如意,你聽著,只要你跟我回金絲山莊治好我爹的病,你橫刀奪愛的事,我姑且可以饒你不死。」

  「我橫刀奪愛?你在發白日夢嗎?」玉如意挑眉。

  「你還敢否認!你敢做不敢當嗎?」溫行澤目光怨毒的死盯著他攬著南宮綾肩頭的手,據手下回報,那日是南宮綾親口說她已經跟了玉如意,是他的人了。

  玉如意扯開微笑,看向南宮綾,問道:「我問你,你愛這個人、想嫁給他嗎?」

  「我……」愣了一下後,南宮綾連忙搖頭。

  玉如意滿意的將她摟得更緊,得意的睨向不夠格的「情敵」,「你看見了吧,她根本不愛你,也不想嫁給你,我怎能算橫刀奪愛?何況就算我真打算橫刀奪愛,憑你又能奈我何?」

  被他一再挑釁,溫行澤再也忍不下去了,「玉如意,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!」他一揚手,所有手下馬上亮出兵器,全都對準玉如意。

  「嘖嘖……嚇死人了,我好怕,你們想殺人嗎?」話雖這麼說,但玉如意卻一臉興奮的看著眾人。

  呵,現在可不是他要亂殺人,而是他們自動送上門來要讓他殺的哦!

  溫行澤被他殘佞嗜血的目光嚇得忍不住微微打顫,但是仗著人多,他硬是挺起胸膛,「我不會殺你,我剛才說過,只要你跟我回金絲山莊治好我爹,我會饒你一命,我現在再問你一次,你去是不去?」

  玉如意笑得雙眸微瞇,「我最討厭被人威脅了,就算金絲山莊裡堆滿黃金,本大爺也不屑去!我數三聲,你們再不滾,就別怨我心狠手辣,一……」

  見玉如意已目露殺意,南宮綾急勸道:「大少爺,你們還不快走!」

  溫行澤聽見她這麼說,怒氣更盛,「我們這麼多人還怕他一個不成?給我上!」他揚手命令屬下動手。

  見眾人舉劍直逼而來,南宮綾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,怎知卻還聽見玉如意好整以暇的數完,「二、三……嘖,我可是給過你們機會,但你們一心求死,看來我只好成全你們了。」

  南宮綾震驚的看著眼前的殺戮,不過一眨眼的時間,已有三個人身首分家,倒臥在血泊中,腥濃的血腥味飄散開來,令人作嘔。

  看著玉如意極為殘暴的虐殺他的手下,原本自信滿滿的溫行澤,此刻臉色慘白,坐在馬上的身子抖得像篩糠般。

  南宮綾回過神後,驚駭地大叫,「大少爺,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?快叫他們逃啊!」

  她那聲大吼,驚回了溫行澤的思緒,他連忙抖著嗓音,膽寒的迭聲吼道:「撤退、撤退,全都撤退。」話一說完,他率先拚命揮鞭,騎馬奔逃。

  其他人也立刻揚鞭而逃。

  一名來不及逃的人,頸子被匕首砍斷,頭顱順勢跌落在地,頸子的裂口不斷噴濺著鮮血,如同另外三名同伴,倒臥在血泊中,暴膛著的雙眼中滿是驚恐。

  南宮綾緊緊閉上眼,完全不敢看。

  「嘖,真是無趣,逃得還真快。」玉如意抹去匕首上的血跡,爬上馬車,有些不滿的指責她,「你剛才做啥多事的叫他們快逃?讓我一次把他們都解決掉不是很好,他們才不會老是陰魂不散的打擾我們。」

  她緩緩睜開眼,一臉驚魂未定,艱澀的啟口,「公子,你不要……再殺人了。」

  「不殺人,難道讓他們殺我嗎?」

  「大少爺他沒有要殺你,他只是想請你到金絲山莊幫莊主治病。」溫行澤方纔已把話說得很清楚,雖然是他們先動手的,但他們並沒有要殺他的意思,反而是他一出手就殺人。

  她語氣裡的責怪,令玉如意不悅的冷哼,「哼,刀劍相向的請我去治病,這可真有誠意啦!」

  「不管他們有沒有誠意,你今天殺了金絲山莊的這麼多人,這個仇算是結上了,這下該怎麼辦才好?」親眼目睹方纔的殺戮,南宮綾仍心有猶悸,思及後果,不禁黛眉深蹙,她只是想逃婚而已,如今卻鬧出人命,這筆帳金絲山莊除了算在玉如意身上,她也逃不掉的。

  「難道我還怕他們不成?」玉如意依舊不在乎。

  「你……」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說他,他這個人狂妄邪佞,一切全憑自己的喜怒恣意妄為,闖下這麼大的禍,他竟完全不在意,只有她一個人又急又怕。她實在氣不過的捶打他的手臂一拳。「不管怎樣你都不該胡亂殺人!」

  「你敢打我?」玉如意握住她的手,瞇起了眼。

  「我……」後知後覺的南宮綾發現自己竟膽大包天的打了他,想起他方才殺人時的狠辣,頓時嚇得臉色發白,小聲囁嚅,「我、我不是故意的……」

  他陰森森的的欺近她,「你說,我該怎麼懲罰你才好?」

  「我、我……」

  她還來不及把話說清楚,便再也發不出聲音,只能瞠大雙眼,瞪著近在眼前的臉,因為她早已被他圈在懷裡,狠狠的吻著。

  呆望著桌上的龍鳳喜燭,搖曳的燭光下,南宮綾神色恍惚,猶如置身夢中,仍舊不明白事情怎會演變到現在這個地步──

  她居然跟玉如意拜堂成親了?

  突地,房門被打開了,玉如意笑吟吟的走了進來。

  「樓下那些客人非要拉著我敬酒,讓娘子你久等了。」今晚他心情極好,所以他並沒有拒絕那些人的敬酒。

  她苦笑著不知道該怎麼搭腔才好。

  早上他才殺了金絲山莊的人,午後他們進了安定縣,恰好遇見迎親的隊伍,他竟一時興起,找了間客棧,接著要掌櫃的幫忙安排一場婚宴,說要娶她為妻,而理由是──

  「我早上不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,親口說我是你的丈夫嗎?既然如此,就該給你一人名分才行。」

  她驚駭的連忙拒絕,「公子無需如此,我知道公子只是隨口說說,我不敢高攀。」

  「我允許你高攀。」他施恩般的說。

  「不,公子,我……」

  「你不想嫁給我嗎?」他臉一沉。

  「我……我只是覺得這麼做太匆促了,況且我實在配不上公子,還請公子三思。」她努力的想改變他的決定。

  玉如意握住他的下顎,仔細打量著她好一會兒,才笑瞇瞇地道:「憑你這副長相,確實配不上我,不過看在你白小木要好看的得多了,我就委屈一點,將就你吧。」接著又想到了什麼,突然斂起笑容,正色的問:「我問你,有朝一日,我有性命危險,你會不會不顧性命的救我?」

  「公子本領高強,哪輪得到我救公子?」

  「我叫你回答會還是不會,說,你會不會不顧性命的救我?」玉如意異常執意的要知道答案。

  ***

  在他詭異眸光的注視下,她不敢違逆他的意思,聰明的順著他的話答道:「我自然會不顧性命的救公子。」

  聽到她的回答,她再度展開了笑,捧著她的小臉,愉悅的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。「很好,你有資格嫁給我了。」

  啊,她說了什麼?為什麼會讓他笑得這麼開心?

  接下來玉如意完全不理會她的意願,拿了幾綻銀子,吩咐掌櫃的替他們籌辦婚事,還說要請全客棧的客人喝喜酒,掌櫃的一見到銀子,眼睛都亮了,三兩下便將廂房佈置成喜堂,臨時找不到喜服,玉如意也無所謂,然後他們就在眾人的見證下,很快的拜堂成親了。

  先前吃下他的毒藥,而解藥還在他手中,為了保住小命,南宮綾不敢違抗他,只能無奈的嫁了。

  「掌櫃他們說,新郎倌和新娘子要喝交杯酒才能白頭偕老。」玉如意邊說邊斟了兩杯酒,走到床榻邊,將其中一杯遞給端坐在床榻上的她。

  南宮綾看看他,再望了望他手中的酒,他眼神異常閃亮的盯著她,那掩不住的喜悅表情令她的心口猛地一顫,娶了她,他很開心嗎?

  為什麼……難道……他喜歡她?思及他一再唐突的吻她,她驀地羞紅了臉,胸口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羞怯和欣喜。

  她下意識的接過酒杯,而他則伸手勾住她的手,接著她宛如被蠱惑了一般,在他的注視下,與他喝下交杯酒。

  「你……為什麼要娶我?」喝完酒,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心裡的疑惑。

  玉如意坐到她身旁,長指輕輕撫過她被燭光映紅的粉頰,沉著嗓音說:「因為,我要你死心塌地的愛著我。」

  南宮綾茫然的望著他,一時之間無法明白他的意思。

  他睇著她迷茫的神情,沒有多加解釋,只是簡單的說道:「記住,只要你死心塌地的愛著我,我就不會讓金絲山莊的人把你帶走。」

  他要她死心塌地的愛他,那他呢?他愛她嗎?她想問,但他的手指正輕輕描劃著她的眉、眼、鼻,最後撫上她的唇,來回摩挲著。

  粉唇上傳來的陣陣酥麻騷癢,令她心頭一顫,屏住了氣息,下一瞬,他俯下臉,覆上她的唇,霸道的索取屬於她的甜美。

  是他的了,她整個人、整顆心都只屬於他一個人,他不用再擔心她會突然逃跑。

  一股沒來由的滿足充滿心間,玉如意擁著她,頓時覺得彷彿自己已擁有了一切,吻得益發狂迷猛烈,如果可以,他甚至想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體內。

  他強勢的吻,彷彿滔天巨浪,南宮綾只覺得頭好暈、臉好燙,雙手不自覺的攀住他的後勁,雙眼迷離,學著他生澀的回應他的吻。

  她的舉動鼓舞了他,他探手勾下紗帳,與她一起倒向床榻,接著,紗帳裡便瀰漫著一股令人動情的甜淡香氣……

  南宮綾無法形容此刻的感覺,只知道她嫁為人婦了,不過一個晚上,她便從玉如意的奴婢,升格為他的娘子了。

  這種強烈的震撼從昨夜一直延續到今晨,待思緒徹底清醒後,一想起昨晚的洞房花燭,她便雙頰滾燙,佈滿潮紅。

  她羞澀得不敢再回想,匆匆起身後,才驀然發覺玉如意竟不在房裡。

  梳洗完,她坐在桌前,將昨天遇到溫行澤,一直到玉如意突然說要娶她,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遍。

  但她都快想破頭了,還是想不能,玉如意究竟是一時興起娶她,還是另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原因?

  她昨夜說,他之所以娶她,是要她死心塌地的愛著他,她可以想成那是因為他也……愛她嗎?

  所以那天他才會因為她一個眼神,就出手救了一老一小的乞丐,才會特地為她煉製藥膏,才會昨天在見到溫行澤時,揶揄挖苦他,甚至動手殺人?

  思及他昨日殺人時的狠勁,他不禁想起這一路上,他三番兩次威脅她說要剁她的手腳、挖她的眼睛,卻一次也沒有真的傷害她……不對,他餵她吃了毒藥,讓她每天都必須仰賴他給的丹藥抑製毒性──

  剛思及此,便看見玉如意開門走了進來,南宮綾立刻上前,朝他伸出手,想討解藥。

  瞥了她一眼,玉如意握住她伸出來的手,輕輕的撫揉著,滿意的說:「瞧,變得柔細多了,繭也消得差不多了。」

  「我不是教你看這個。」她沒好氣的抽回手。

  「那你想做什麼?」他將帶回來的早膳擱到桌上,坐下後,順手將她攬進懷裡,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。

  他親暱的舉動讓她背脊一僵,臉兒倏地泛紅,強忍著羞澀,她仰起臉望著他,「我說的是解藥,那個……我們既然成樣了,你應該可以把解藥給我了嗎?」

  若是他不愛她,只是一時興起娶了她,她根本無法預測他會不會過幾天便把她給休了,所以為了日後打算,還是趁此機會盡快取得解藥才是。

  「你急什麼,有我在身邊,難道你還怕毒發身亡嗎?」玉如意掀開食籃,端出菜餚,一股菜香撲鼻而來。「先叫早膳吧。」他夾起一道菜餵進她嘴裡。

  溫順的吃下菜後,南宮綾眉心微蹙,「公子,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?」所以才不肯給她解藥?

  玉如意不悅的睨著她,「你叫我什麼?」

  「公子呀。」她不明白這有什麼不對,以前她都這麼稱呼他的,他從沒說過什麼。

  「你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自個兒的丈夫嗎?」他臉色微沉。

  聞言,南宮綾一怔,須臾才會意過來,瞅了瞅他,遲疑了下,彆扭的吐出兩個字,「……相公。」他想聽的是這個嗎?

  「這還差不多。」相公這個稱呼,大大取悅了玉如意,他樂得笑了開來,歪著頭想了下,又再說道:「你叫南宮綾,那麼以後我就叫你綾兒吧,等到杭州辦完了事,我就帶你回無心軒。」

  「公子,你要去杭……」看到他射來的冷眼,他機伶的趕緊改,「相公,你要去杭州嗎?」

  「嗯,回無心軒前,我要帶你去杭州見一個人。」

  想起他先前提過的人,他遂問道:「是相公之前提過的沈千秋和白小木嗎?」

  「不是他們,是另一個人,到時候你就知道了。」玉如意一邊說,一邊不停夾菜餵進她嘴裡。

  她也不自覺的一口接一口的吃著。

  見她吃得津津有味,他又:「這菜好吃嗎?」

  她點頭稱讚,「好吃,菜裡有股淡淡的藥香,卻沒有藥的苦味,這客棧的廚子廚藝很好。」

  聽見她的稱讚,玉如意一臉得意的說「菜才不是廚子做的,是我親手做的。」

  「你做的?」她有些吃驚。

  把玩她垂落在肩頭上的繒髮絲,他意有所指的說:「昨兒個累了你一夜,所以我今早特地下廚做了藥膳給你補補身子,瞧,為夫很疼你吧?」他閃著光彩的雙眸緊瞅著她,等待她的誇讚。

  聽見他曖昧的話語,南宮綾的臉頓時又熱燙起來,要不是記憶猶新,她實在難以想像,昨夜那放蕩的女子就是她自己,而她居然會那麼大膽,纏著發他要了一次又一次。

  但南宮綾不知道那其實是玉如意暗中對她下了助性的藥,才會使得她陷溺在情慾的狂潮裡,難以自己。

  她羞赧的低著頭,埋頭吃著桌上的菜,不敢望向他。

  玉如意等了半天,見她只是逕自低頭吃菜,卻沒有誇獎他,他眸一瞇,抬手在她腰間的穴位一按。

  她霎時全身酥軟,不自覺的逸出一聲嬌吟,連忙抬上進心頭瞪了他一眼。「你做什麼?」

  「我還沒吃呢,你就只顧著餵飽自己,不管你相公了,嗯?」他不滿的瞇著她。

  見他宛如得不到寵愛的孩子在鬧脾氣,南宮綾好氣又好笑,趕緊夾了菜塞進他嘴裡,哄道:「對不起,我現在就餵飽你,相公……」最後兩個字她自然的脫口而出。

  玉如意聽了,不豫的神色頓時消散,開心的吃著好餵給他的菜。

  融融晨光中,兩人你一口我一口,分食著桌上的菜餚,誰都沒有分心去想別的事,只專心的看著眼前的人,彷彿天地間再也沒有其他人事物能干擾他們……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11:14 PM

第六章

  杭州,他竟然也要去杭州,那麼到了杭州之後,她就可以去見瑩兒了……

  但,打那天成親之後,玉如意卻像在這兒住上癮似的,都四、五天過去了,還是沒有要起程的打算。

  南宮綾瞥一眼斜臥在床榻上,悠哉的輕闔著眼的男人,他襟口敞開,露出白玉的胸膛,一手枕在頭下,一頭烏絲一半披散在肩上,一半落在枕上,媚態橫生的模樣簡直春色無邊,惹人遐思。

  光用看的,她的心兒不禁又怦怦亂跳起來,這些天兩人夜夜纏綿,每次一到夜裡,當他在她身邊躺下,她整個便像著了火似的,全身變得異常熱燙,根本禁不起他的挑逗,每每與他淪陷在慾火裡……每每隔天清醒後,她都忍不住為自個兒夜裡放縱的行徑感到羞恥不已。

  她明明不是那樣放蕩的女子,可是不知為何,只要他一碰到她,她便情難自己,一再做出這麼讓人臉紅心跳的事來。

  深吸一口氣,平復心神後,她出聲問:「相公,你不是說要去杭州嗎?咱們已在這兒耽擱了不少天了,不會耽誤到你要去辦的事嗎?」

  幾天下來,她已經適應了兩人新的關係,相公兩個字很自然就能喊出口,不會再像一開始時羞澀著難以啟齒。

  玉如意徐徐睜開眼,長睫半掩的斜睨著她,嗓音慵懶的道:「那事不急。」

  可是她急呀,一路地上延誤了這麼久,不知道瑩兒是不是已經安全到杭州等她了。她很想催他快點上路,卻又擔心他起疑,只能心裡暗自著急,一直想著到底要怎麼跟他說,才能不著痕跡的讓他趕快動身。

  他瞥了她一眼,忽然朝她勾了勾手指。「你過來,讓我抱一下。」

  昨夜他還沒饜足嗎?大白天的,他竟又想……

  見她眉心輕顰,雙頰生暈,又羞又嗔,玉如意取笑道:「嘖,瞧你那表情,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,難道昨夜為夫還不夠滿足你嗎?」

  「我才沒有想那種事!」南宮綾羞紅了臉的嬌嗔道,他自個兒,把話說成那樣,竟還敢說她。

  他低笑,「既然沒有,那還不快過來,你不想起程了嗎?讓我抱一下,馬上就可以準備上路了。」

  「咦?」聞言,她不禁微微一愣,他要動身上路了嗎?

  「還愣著幹麼?快過來呀。」他沒耐性的催促。

  「噢……」低應一聲,她忙移步走到床榻邊。

  玉如意伸臂一把將她拉入懷裡,不客氣的攫住她粉色的菱唇,恣意的品嚐她的甜美,有時她真懷疑她的唇是不是蜜漬的,要不然怎麼會每次吻她都覺得好甜?

  吻著吻著,他的手不安分的探入她的襟口,揉撫著胸口的柔軟,她情不自禁嬌吟一聲,羞赧的拉出他放肆的手,又羞又惱的推開他起身。

  「你別亂來,你不是說只抱一下就要動身?」

  他慵懶的坐起身,斜睨著她,有些不滿,「綾兒,那杭州有什麼好,你就這麼急著想去杭州,連讓為夫多抱一下都不肯,嗯?」

  「我……聽說那兒風光很美,是個山靈水秀的好地方所以想去看看嘛。」她趕緊編了個理由。

  「那兒風光是還可以,可是再美的確景色,會比為夫還好看嗎?」語氣裡大有好竟為了想看杭州的風光,而冷落他的不悅。

  南宮綾謹慎的察言觀色,故意討好,「自然是沒有,這天底下,誰也比不上我家相公,若相公這麼喜歡這兒,還不想動身的話,那咱們就再多待幾天吧。」

  「這兒有什麼好的,還比不上杭州的十分之一呢,你以為我這幾天待在這兒是為了誰:你夜夜勞累,為夫的是體恤你,所以才會多留幾天,好讓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。」

  她一聽,嘴角不禁微微一抽,她夜夜勞累是誰害的?那個作俑者竟然還能厚顏無恥的說出這麼理直氣壯的話,但即使她再怎麼不滿,還是強壓下心裡埋怨,努力扯起一抹笑,:「休養這幾天,我身子已經沒事了。」

  「這都多虧我日用藥膳幫你補身。」玉如意立刻得意的邀功。

  「……是,辛苦相公了。」她暗自翻了個白眼,要不是他「太勤勞」,她哪會累著?

  「你明白為夫的辛苦就好,以後要更用心的伺候為夫,知道嗎?才不枉為夫這麼寵你。」

  忍住想反駁回去的衝動,南宮綾柔順的點頭,再說出能哄他開心的話,「相公待我這麼好,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服侍相公的。」

  說完,她怕他又突然改變心意,連忙拿起他的衣袍,走到床榻前,服侍他更衣。

  玉如意輕撩起她垂散在肩上的一縷黑髮,有些漫不經心的問:「你怎麼不梳髫,嫁為人婦的女子,不是都該梳髫嗎?」

  「呃……我不太會梳髻,」遲疑了下,她接著再說:「相公若是介意的話,我待會兒再試試。」

  雖然兩人已是夫妻,但她打心底裡不認為他們這對夫妻能做得長久,以他善變的性格,說不定哪天覺得厭煩了,就會拋棄她了,甚至連休書都懶得寫呢,所以她一直沒把自個兒當成有夫這婦,平素仍做未出閣的姑娘打扮。

  玉如意低垂的長睫掩住意味深長的眸光,一笑,「無妨,就這樣吧,等回無心情軒後,我再吩咐侍婢教你。」

  「好。」服侍他穿妥衣裳後,南宮綾俐落的收拾好行李,「相公,我們可以走了。」想到再過不久就能到杭州見好友,她的嘴唇不自覺的身上揚起。

  「嗯。」玉如意沒有忽略她臉上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歡欣表情,若有所思的微瞇起眼。

  她一心只想著要和好友碰面,根本沒發現他異樣的神情,腳步輕盈的逕自打開了房門,率先走了出去。

  跟在她身後的玉如意從懷裡取出一張紙條,瞄了一眼後,便將它撕成碎片。

  玉兄,前往杭州的路上,若遇見一名叫溫瑩兒的女子,請代為留住她,她與南宮綾乃閨中密友,此番一塊逃婚,並相約在杭州見面。我於路上巧遇此女,並將她攜來杭州,但日前她不告而恐是前去尋找南宮綾了,若玉兄得遇她,務請盡速通知官某。

  紙上的這段文字,也隨著紙條化為碎片。

  滿懷期待的上路後,南宮綾臉上的微笑便沒有褪去過,撲面而來的暑氣,也不再讓她覺得炙熱難時,就連路邊不起眼的野花,都愈看愈美麗的可愛。

  此記得,所有的一切在她眼裡,都是那麼的美好。

  在一旁冷看著這一切的玉如意,眼神卻愈來愈陰沉,他清楚的感覺到,她此時的歡悅完全不是因為他。

  然而沉浸在即將見到好友喜悅中的南宮綾,渾然不察他的慍怒,依舊開心的駕著馬車,只見馬車穿越一座拱橋,沿著一條江旁的官道繼續往前行,她才突然想到什麼,側首望向坐在身旁的玉如意。

  「相公,從這兒到杭州,需要幾天的路程?」

  「快則四、五天,慢則七、八天。」玉如意懶洋洋的開口,將頭枕在她肩上,把玩著她的髮絲。

  「是嗎?」南宮綾回頭,下意識的揚鞭,催馬兒加快速度,猛地左肩傳來一陣啃咬,她痛得低呼一聲,「相公,你休憩什麼咬我?」

  「我牙癢。」他的口氣惡劣,說完啃咬著她的肉,磨起牙來。

  她實在很想伸手拍開他,但又怕會因此惹怒他,讓他做出更過分的事,只好委屈的強忍著疼,任由他為所欲為。

  玉如意瞟她一眼,冷哼,「怎麼,你那是什麼表情?我咬你不得嗎?」

  「……」難道她還得說:「相公你咬得好,咬得真是太好了」嗎?她氣不過,狠狠瞪著他。哪裡有賣熊心豹子膽,給她來個十顆吧,她真的很想一拳揍飛這個可惡的男人。

  「嘖嘖,你是不是想打我?」

  對……但是南宮綾沒有買到熊心豹子膽,當然沒膽真的這麼做,就連說都不敢說,只能強擠出笑容,「相公既然牙癢,想咬就咬吧,只是能不能咬輕一點,很疼。」她眉心輕顰,好像真的很痛。

  刻意忽視她後面兩句話,玉如意瞇眸邪笑,「既然娘子你這麼體恤為夫,那為夫就不客氣的盡情咬了。」說著,他張口朝她的粉頸咬下。

  「啊……」南宮綾嘴裡頓時逸出一聲低吟,他沒咬痛她,卻宛如咬到她的麻筋,她頓時感到一陣麻僳流竄她全身,現下她終於意識到她肯定是有什麼地方惹他不高興,他才會故意作弄她。

  她輕抿了下唇,小心翼翼的問:「相公,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?」

  「哼,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相公嗎?」玉如意好看的眼眸裡掠過一絲不悅。

  「相公為何這麼說?」她不解的問。

  「從出發到現在,你說,你有正眼看過我嗎?」他指出她的罪狀。

  「這……」她一時啞口無言,可又覺得這根本就是欲加之罪,他人就坐在她身邊,她怎麼可能沒有正眼看過他?

  見她說不出話來,玉如意不滿的再指責,「你說,你的小腦袋反應裡到底在想什麼?笑得嘴都快裂開了!」

  她哪有笑得嘴都快裂開了?不過南宮綾聰明的不辯駁,一愕之後,便機伶的編了個理由,「我是在想……等到了杭州後,就可以跟相公一塊兒去西湖泛舟,這時節湖上工滿了荷花吧?若能跟相公一起遊湖賞荷,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美事。」

  「你真的是在想這個?」玉如意斜挑起眉,凝覷著她。

  「真的。」她面不改色的用力點頭。

  他妖美的臉龐頃刻間盪開勾魂一笑,伸指摩挲她的粉唇。「你這張嘴是蜜做的吧,淨會說這甜言密語,哄人開心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她才剛要開口,突然有數匹馬朝他們直衝而來,拉車的馬兒受驚,揚蹄嘶鳴一聲,遽然停了下來。

  接著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,玉如意已和對方打了起來。

  難道又是金絲山莊派人來抓她的嗎?但他們為什麼要蒙面?而且他們身上所穿的服飾也不是金絲山莊的,他們到底是什麼人?

  南宮綾緊張的坐在馬車上,看著兩方交手,對方幾人聯手圍攻玉如意,手裡拿著的利刃全都毫不留情的朝他劈去,看得她心驚膽戰,手個意識的用力摀住心口。

  她不希望玉如意再你上回那樣殺人,可是……這次來的人武功很高強嗎?她怎麼覺得他似乎應付得有點吃力,見他不停的躲避劈來的刀劍,無法再像上次那樣,輕而易舉的殺了對方。

  「啊……」就在她分神的看著玉如意時,驀地,有人抓住了她,將她拖下馬車,她驚駭的奮力掙扎,「放開我!」

  拉扯間,她不慎扯掉男人臉上的黑巾,那是一張她從未見過的陌生臉孔。

  「給我安分點,我不會傷害你。」那男人緊緊拽住她的手臂,不讓她掙脫,朝同伴叫了聲,「我抓到她了。」

  「你帶她先走。」其中一名同伴揚聲道。

  「別想走!」玉如意拔身而起,躍到兩人面前攔下他們,伸手搶回南宮綾。

  但對方幾人立刻跟了上來,一起出手要再奪回南宮綾,霎時,只見刀光劍影,一片混戰。

  ***

  銳利的鋒芒閃得南宮綾眼花撩亂,一時分清誰是誰了,她下意識的往江邊躲去,突然,不知從哪橫出一劍就要劈向她,她來不及呼救,接著眼前一黑,只見玉如意突然衝到她身前,替她擋下那一劍,肩頭的衣袍瞬間被鮮血染紅。

  見他受傷,她胸口倏然一緊,還來不及叫出聲,不知又被誰推了一把,她一個重心不穩,便失足跌落江裡。

  冰冷的江水灌進她的口鼻,嗆得她無法呼吸,她揮動雙手,拚命掙扎,無奈她不會涸水,愈掙扎,反而下沉得愈快……

  沉下去前,她好像看見有道身影跳入江裡,朝她游來,而那個人好像是……

  落日餘暉將江面渲染成一片橘紅,滿天的蚊蠅在江邊的半空中盤旋著,伺機尋找獵物,不久,便立刻集結往下衝去。

  嗡嗡嗡嗡……

  「不要吵!」下意識的揮手驅趕耳畔鳴叫不停的蚊蠅,南宮綾咕噥了聲,翻身準備繼續睡,無奈身上好像壓到了什麼,讓她睡得不太舒服,她迷迷糊糊睜開眼,怎知映入眸心裡的,是張俊美中帶有幾分妖媚的臉龐。

  他臉上那雙狐媚勾魂的眼此刻緊緊的閉著,長長的眼睫像房子一樣垂覆下來。

  南宮綾神智還有點模糊,怔愣地望了一會兒,才認出被她壓在身上的人是玉如意,她驚愕地彈坐起身,隨既環顧四周,發現這裡好陌生,到底是哪裡?他們怎麼會「睡」在這裡?而且還渾身都濕透了。

  接著她低頭望向躺在地上,仍未轉醒的玉如意,「相公。」她輕叫了聲,見他依然沒有反應,只好再略微拉高音調,再叫了聲。「相公。」

  他還是沒有醒來。

  「相公,你醒醒。」她開始有些擔心的輕輕推了推他,也慢慢想起昏迷前的事,她記得他們半路遇動,她跌下江裡,然後她好像看見玉如也跟著跳下水……

  但之後呢?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這是哪裡?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?她有滿腹的疑問想問,但玉如意卻像睡死了一般,遲遲都不本來。

  她正想要抻手推醒他時,忽然瞥見他肩頭那一片紅色的血跡。想起他為了救她而替她擋了一劍,心頭頓時一緊,連忙伸手探向他的鼻端。

  感覺到他淺淺的鼻息,南宮綾才鬆了口氣,:「還好還有氣,可是為什麼……啊!」手指頓時一痛,她脫口嬌斥,「你是狗呀,幹麼亂咬人,還不快鬆口!」她痛得齜牙咧嘴,想把自個兒的手指從他嘴裡拔出來。

  「好痛……」玉如意張開嘴,鬆開她的手,眉心卻緊皺著。

  「對,快痛死我了!」縮回手,她趕緊摀住被咬疼的手指,隨即又察覺不對勁,連忙凝眸向玉如意。「相公,你怎麼了?」

  「我痛。」他狹長的眼眸微露出痛楚之色。

  一定是他肩上的傷!她連忙問:「你身體有帶傷藥嗎?快拿出來,我幫你上藥。」

  「不只肩上,還有這裡。」他指著自己的胸口。

  「你胸口怎麼了?」

  他嗓音虛啞的說:「我跳下江裡救你時,見你快撞上一塊礁石。我及時拉住了你,沒想到自個兒卻撞上,受了內傷。」

  她驚道:「內傷?那要怎麼辦?嚴重嗎?」

  「我沒力氣,你先撫我起來。」玉如意虛弱的伸出手。

  「好。」應了聲,南宮綾小心翼翼的扶他坐起,一想到他會傷成這樣,都是為了救她,一股熱氣頓時在她胸口蔓延開來。

  他娶她不是只是一時興起嗎?為什麼又要替她挨劍,還跳進江裡救她?

  他真的把她當成他的妻子嗎?

  玉如意虛弱的靠在她身上,輕輕拉拉了她的衣袖,「你幫我把懷裡的藥拿出來。」

  「好。」見他竟然連拿藥的力氣都沒有,她突然覺得鼻頭一陣酸澀,連忙伸手將他懷裡的幾隻藥瓶都取出來,拿到他面前,「要用哪一瓶?」

  「從藍色那瓶倒一顆藥讓我服下。」他指示道。

  「好。」南宮綾依言打開瓶子,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湊到他唇邊,讓他吞下。

  服下藥後,玉如意再說:「黑色那瓶是金創藥。」

  她立刻打開黑色藥瓶,扯開他的衣裳要幫他上藥,只見他白玉般的右肩皮開肉綻,被劃出一道猙獰的劍傷,她胸口一揪,眉心不自學的緊蹙,極為小心的把金創藥灑在傷口上,取出手絹想替他包紮時,才發現手絹早已被江水浸濕,不能用了。

  見狀,玉如意道:「不用包紮了,這金創藥是我親手煉製的,等會兒藥粉就能滲進皮肉裡,很快就能止血收口。」

  「你……為什麼要替我挨那一劍,還跳下水救我?」望著他,南宮綾紅著眼眶,問出心中的疑惑。

  他低啞一笑,「你傻啦,你是我的娘子,我不救你,難道要眼睜睜看你被殺嗎?再說你若是死了,我不就變成鰥夫了,那可不成。」安慰完她,他隨即語氣一變,冷冷的說:「你放心,等我傷好了,這筆帳我一定會討回來。」

  她神色有些複雜的緊瞅著他,從看見他挺身為她擋下那一劍開始,她的胸口彷彿就有什麼不斷在湧動、翻騰著。

  此刻,她應該像之前那樣,隨口說些什麼好聽的話來討好他,然而她的喉嚨卻像被什麼給梗住了,什麼都說不出來,一股雜揉著酸酸的、甜甜的、暖暖的感覺流竄在她的四肢百骸裡,溫暖了她的人,也溫暖了她的心。

  也許,她真的可以和這個男人長長久久的走下去……就像尋常的夫妻那樣,一起白頭到老。

  這一刻,南宮綾第一次萌生了這樣的想法,而不再只是把和他成親當作一聲他臨時起意的兒戲。

  見她安靜不語,玉如意睞向她,「你在想什麼,怎麼不說話?」

  「我在想……我們的包袱還留在馬車裡,也不知有沒有被那些人拿走,這裡不曉得離我們的馬車有多遠,走回去也不知道要多久……」說著,她抬首,瞥見一群歸鳥飛過暈紅的天空,準備反巢了。

  玉如意不滿的輕哼一聲,「你就只惦記著包袱嗎?」

  見他都傷得渾身乏力,還能跟她鬧脾氣,南宮綾抿唇輕輕一笑,「當然不只是包袱,天快黑了,我們不能繼續待在這裡,得找個安全的地方過夜才行。相公你能走了嗎?」

  他瞇起眼,睇著她的笑靨。「我傷成這樣你很開心?」他語氣裡有一絲陰森。

  「你受傷我怎麼會開心?」她無辜的道。

  「你在笑。」他指著他唇畔的那抹淺笑,雖然笑容淺淺的,但她看起一似乎很欣悅。

  「我笑不是因為你受傷。」她捺著性子說。

  「那是為什麼?」

  「是為了你救了我,我很高興。」她第一次不是刻意討好,而是坦白的說出自己的感覺。

  「是嗎?」聞言,他臉上的不悅之情霎時消散,滿眼期待的反問,」那麼以後我遇到危險時,你也會這麼奮不顧身的救我嗎?

  「嗯。」南宮綾在他期盼的眼神下,輕輕頷首,心裡卻思忖著,若連他都救不了自己,恐怕也輪不到她去救他了。不過這次比起新婚那夜他問她時,她的回答多了幾分真心。

  見她毫不遲疑的點頭,玉如意宛如得到什麼珍寶似的,笑得好開心。

  即使他身受重傷,但只要他一笑,仍妖嬈魅惑得讓人心悸,南宮綾有短暫的失神,接著連忙收回視線,小心的攙扶著他,讓他站起身,梭巡四週一圈,她指向左方,「那裡有燈火,看來應該有人家,我們過去借住一晚。」

  「嗯。」玉如意輕應了聲,便靠著她的身軀,眉目帶笑的一步一步朝不遠處慢慢走去。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11:15 PM

第七章

  陳氏夫婦來來回回往浴桶裡注滿熱水,見浴桶已半滿,南宮綾趕忙道謝,「有勞陳大哥、陳大嫂了。」

  「哪裡,有什麼需要,玉夫人只管跟咱們說,咱們先出去了。」陳氏夫婦客套一番後,便樂呵呵的提著桶子走了出去。

  昨夜這兩個陌生男女突然來借住,那玉公子一出手就是一錠銀子,請他們沿著江邊找回馬車,兩人的行囊完好如初,他便又大方的再賞了兩綻銀子,光是這三錠銀子便足夠他們吃喝好幾年,這樣的客人他們怎敢怠慢,恨不得把家裡所有好的東西都拿出來招呼他們。

  待陳氏夫婦出去後,南宮綾走到床榻前,輕聲對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的玉如意說:「相公,熱水準備好了,我扶你過去沐浴。」

  徐徐張開那雙狐媚的眼,玉如意慵懶的伸出手讓她攙扶起身,赤著腳來到浴桶邊,他很自然的張開雙臂,讓她為他除下身上的衣物。

  南宮綾低垂著臉,面紅耳熱的脫下他的衣裳,扶著他跨進浴桶坐下,縱使這不是她第一次看他的裸身,她還是忍不住心跳加快,雙頰滾燙。

  坐進浴桶後,玉如意斜瞄著她,勾唇笑道:「綾兒,你也一塊進來洗吧。」

  「不用了,相公你快洗吧。」她飛快拒絕,接著想到什麼,忍不住叮嚀,「當心別碰到肩上的傷口。」

  被她拒絕,他不滿的微瞇了眼,朝她身上嗅了嗅,嫌惡道:「嘖,你身上臭死了,還不快進來洗乾淨。」

  聞言,南宮綾蓋紅了臉,飛快的低頭聞了聞身上,她哪有他說的那麼臭?

  「你自個兒是聞不出來的,快點過來,我幫你脫衣裳,我們一起洗。」說著,他的眼神難掩興奮。

  她警戒的往後退了幾步,「我等相公沐浴完再洗。」

  見她一再違逆他的話,他臉一沉,須臾,又改口說:「罷了,你若不一起洗就算了,你瞧我肩上有傷,又受了這麼重的內傷,我哪有力氣自個兒洗?你過來幫我洗吧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見她仍有遲疑,玉如意長睫垂下,語氣滿是哀怨,「算了、算了,既然你不想幫我,我也不好勉強你,我就自個兒洗吧,要是弄濕了傷口加重傷勢,我也只能怪自個兒笨,怨不得別人。」

  南宮綾輕咬著下唇,深吸一口氣後妥協了,「讓我幫相公洗吧。」明知他也是故意的,但只要一想到他會受傷都是為了保護自己,她就沒辦法丟下他不管。

  「娘子真好。」玉如意立刻笑開了臉,在她走過來時,猝不及防的勾下她的脖頸,在她粉唇印上一吻。

  「你規矩一點。」她紅著臉嬌斥。

  「我為什麼要規矩一點?你可是我的娘子,我不能碰你嗎?」他改用雙手捧住她的臉,說完又啄吻了她的唇瓣好幾口。

  「你受了傷,不好在浴桶裡待太久,若是著涼了就不好了。」南宮綾又嗔又羞,心頭卻又隱隱泛起一絲甜蜜,拿起皂角和巾帕,開始為他擦洗身子。

  怎知他明明受了傷,手還是非常不安分的摸著她的臉,然後撫向頸子,再慢慢探進衣內,她羞紅了粉臉,急忙按住他的手,不讓他再亂摸,板起臉,正色說:「你若是再亂來,我就不幫你洗了。」

  「娘子真小氣,摸一下又不會少塊肉。」他不滿的抗議。

  她不理他,小心的避開他的傷口,以很快的速度替他擦洗完畢,接著拿來一條乾淨的帕子。「好了,你起來吧。」

  玉如意跨出浴桶,見她專心的替他把身子擦乾,表情非常嚴肅,看不出絲毫波動,他無趣的撇撇嘴,等她替他把衣服一件件穿妥後,他的眼眸瞬間一亮。

  「我洗好了,換我幫娘子洗吧。」他興匆匆的說。

  南宮綾毫不遲疑的一口拒絕,「無需勞煩相公,我沒受傷,會自個兒洗。」

  「那你快洗呀,趁水還熱著。」他催促著,伸出沒受傷的那隻手,就要替她脫衣。

  她慌張的避開他,隔著一張桌子與他對峙。「相公,你身上有傷,先回床上休息吧。」

  「沐浴完,我覺得精神好多了,也比較有力氣,娘子就讓為夫的幫你沐浴吧。」他的語氣極為曖昧,笑容更是邪魅。

  他往右進一步,她便也延著圓桌向右移一步,兩人隔著桌子,就這麼追逐了好幾步,他終於耐心漸失。「你立刻給我過來!」

  要不是他受了重傷,懶得出力,哪容得了她這般撒野。

  「不要。」她難得大膽的拒絕他的命令。

  「你說什麼?」

  「我不過去。」南宮綾仰起臉,非常堅決。

  其實她雖然大概瞭解他的脾性,但對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微的恐懼,不過這次他願意捨身救她,就表示他絕對不會傷害她,所以她心中的畏懼消去大半,甚至還敢出言頂撞他了。

  玉如意陰森森的瞇起眼。「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膽?」居然敢忤逆他?

  「我是很想吃,不過買不到。」她神色鎮定的回答。

  「你……」狠狠瞪她一眼,下一刻,他卻突然縱聲大笑。

  南宮綾驚疑不定的望著他,不知道他在笑什麼?

  「你以前像個馬屁精,只會挑好聽的話說,這會我居然膽敢跟我頂嘴了,很好。」

  他這是在稱讚她嗎……冷不防想起一件事,她神色緊張的說:「相公,今天的解藥你還沒有給我。」

  玉如意眉一挑,走到床邊,從包袱裡摸出個瓷瓶,倒出一顆藥,再走到桌邊要遞給她。「拿去。」

  她不疑有他,向他走近一點,伸手準備接過,他便趁機一把將她拉進懷裡。

  南宮綾沒有防備的低呼一聲,「相公!」

  他輕柔的含住她的唇,下一瞬,放肆的纏吻著她。

  她來不及掙扎,便陷進他騖猛的吻裡,他彷彿要掠奪她的一切,狂烈得令她窒息,她情不自禁住他的後頸,努力回應著他,才不至於被那洶湧襲來的吻給淹沒。

  片刻,玉如意放開她,在她耳畔低喃一句,「你快熏死我了。」

  「……」她原本還陷在方纔的繾綣甜蜜之中,聽到他這麼說,她先是一愣,隨即羞怒的用力推開他,嬌嗔道:「熏死你最好。」

  他像惡作劇得逞的孩子,開心的放聲大笑。「熏死我,你就變寡婦了,你捨得嗎?」

  她難得看他笑得這麼開懷,邪魅中透著抹天真,教她一時癡了,須臾,彷彿被他感染了笑意,不禁也展顏而笑。

  隨他吧,他高興就好。她在心裡縱容的這麼想著。

  倒了懷水服下那顆解藥後,她暗暗覷了一眼擱在床上的那只藥瓶,她真是笨,昨夜陳大哥、陳大嫂替他們將馬車找回來時,她去車上取包袱時居然忘了拿走那瓶解藥,若是有了那些解藥她就可以不再受分控制了……

  這念頭剛掠過,她又暗罵了自己一聲──南宮綾,你還是不是人,他為了救你身受重傷,你怎麼可以丟下他逃走?

  她連忙用力甩頭,想將這個壞念頭甩開,轉頭一看,只見玉如意打了個呵欠,躺上床,似乎是倦了。

  見他閉上眼,好像真的準備要睡了,南宮綾望了一旁的浴桶一眼,耐心的等候片刻,才試探性的問道:「相公,你等下想吃什麼?」

  她又等了一會兒,他仍沒有回應,心付他可能睡著了,她這才悄悄直到浴桶邊,輕聲的脫下衣物,跨進浴桶裡沐浴。

  她真的很臭嗎?她一邊嗅聞著自己的身體,一邊仔細清洗著。

  床榻上的人,無聲的睜開雙眼,唇瓣噙著一抹愜意的笑,偷看她,眸底蕩過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……寵溺。

  「相公,今晚的菜不好吃嗎?」發現他吃得很少,南宮綾忍不住問。

  「我沒胃口,不想吃了,你把飯菜收下去吧。」

  「要不我去熬些粥?」見他臉色不太好,她有點擔心。

  玉如意煩躁的吼了聲,「我說我吃不下,你沒聽見嗎?」

  輕咬了下唇,南宮綾默默起身,靜靜的收拾桌面,將剩餘的飯菜端出去。

  望著她走出去的背影,玉如意張口想解釋,但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口。他心緒煩亂的直到敞開的窗前,皎潔的圓月高掛夜空,那銀白的輝芒,刺痛他的眼。

  他用力的把窗戶甩上,兩手按著脹得發疼的太陽穴,努力遏止體內奔竄著的狂躁之氣。

  他討厭月圓之夜,每逢月圓,總會勾起他想遺忘卻永遠無法忘卻的恐怖往事,若是可以,他恨不得拿箭將那枚礙眼的月亮給射下來,最好世上再也沒有月亮這種東西。

  也許是受了傷,令他的自制力大為降低,他的脈搏狂跳,血液似在沸騰,他想殺人,想嗅聞那濃得腥甜的血腥味,好滿足他的飢渴。

  他下意識的朝房門走去,當南宮綾打開房門時,他也正巧抬手要開門,兩人一裡一外站著,面面想覷。

  見他雙眼發紅,神色不太對勁,她有些擔心的問:「相公,你怎麼了?是傷口在痛嗎?」

  「不是,我想到外面走走。」

  「我陪你去。」她立刻說。

  「不需要。」他一口回絕。「讓開。」

  她沒有退開,依然關心的望著他,「相公,你真的沒事嗎?眼睛好紅。」

  「我說我沒事,你快點讓開。」他非常不耐煩。

  見他這樣,南宮綾不放心的伸手探向他的額,在觸及他的那一瞬間,被他用力揮開了手。

  「不要碰我!」玉如意臉色極為陰沉。

  「相公,你…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?」他的反常令她不安,他眼裡閃爍的凶光更教她害怕,但是她沒有退縮,只是擔憂的注視著他,企圖想找出令他變得如此奇怪的原因。

  「你不要管我,走開!」他推開她,大步往外走,體內叫囂的狂暴就快要按捺不住了,但他不想傷到她,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殺任何人發洩,但只有她,他不願傷她一絲一毫,所以此時此刻他絕對不能留在她身邊,因為他無法保證失去自制力後,他會不會做出什麼會令自己後悔的事。

  南宮綾被他一推,跌坐在地,見他大步離去,她急忙爬起來追了上去,想問清楚。「相公,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?」

  他回頭朝她怒吼一聲,「你不准再跟來!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他眼神陰驚,「你再跟來,我會……殺了你!」

  他狠絕的話,令她悚然一震,呆愣在原地,他可怕的眼神,更讓她背脊發寒,然而這樣情景,她卻覺得好熟悉,好像之前也發生過……

  她記得那天晚上,他也是眼底泛著血絲,目露凶光的看著她,也記得他那裡弄傷了自己,還說……若是我不傷害處個兒,就會想殺你,你想被我殺死嗎?

  她朝著他的背景大喊,「相公,你想聽歌嗎?我唱給你聽。」

  接著,她毫不遲疑的唱起那晚曾唱給他聽的安眠曲──

  「星兒亮,蟬聲啼,娘的心肝兒乖乖睡,夢裡有花也有糖,月兒亮,蛙聲鳴,娘的心肝兒快快睡,睡一覺,大一寸,將來長大嫁個好兒郎。」

  聽見這輕柔的歌聲,玉如意漸漸放慢了腳步,而南宮綾見狀,則一邊唱著曲兒,一邊緩緩朝他走去,走到他身後,她輕輕從背後擁住他,溫婉的嗓音沒有停過。

  她的歌聲柔如三月春陽,迴盪在他耳畔,慢慢驅走他體內的戾氣,他長睫輕掩,神色已比剛才平和許多。

  感覺到他背上的肌肉漸漸放鬆,南宮綾直到他面前,輕輕握住他的手,微笑的說:「相公,你困了,我們回房吧,我唱歌給你聽。」

  說完,她便牽著他,兩個人慢慢走回房間,扶他躺上床後,她就躺在他身邊,手輕拍著他,繼續輕吟著安眠曲,想哄他入睡。

 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了,但有了上次的經驗,她知道只要讓他睡著,就能平安的度過這一夜。

  玉如意微閉著眼,片刻之後,緩緩開口,「你不要怕我,因為今晚是月圓之夜,我才會這樣。」

  既然他起了頭,她便順勢接腔,「為什麼是月圓之夜?」

  她等了好半晌,都沒聽見他的回答,她本以為他大概又不想說了吧,可沒過多久後,玉如意低沉的嗓音緩緩逸出來──

  「因為我就是在月圓之夜咬斷了那個老妖婆的咽喉,她身上的血霎時濺滿了我的臉,你知道嗎?當時熱燙的血灑在我臉上,我一點都不害怕,我只想笑,拚命的笑,因為老妖婆終於被我咬死了,她再也不能吸我的血,我不用再像個猴子一樣,被她囚禁在地牢裡,每個月被她抓出去吸一次血。」

  聽懂他是在說年幼時的可怕遭遇,南宮綾既驚駭又心疼。「那件事都已經過去了……」

  提及往事,玉如意妖美的神色有一絲恍惚,接著露出獰笑,「就在那天,她說她有皺紋了,喝我們的血已經不能防止她變老,所以她要生吃我們的肉,這樣才能延續她的青春,哈哈哈哈……」

  說到這兒,他突然淒涼的大笑,過一會兒才又續道:「你知道嗎?那老妖婆以為自己是白骨精,而我們是唐僧,只要吃了我們的肉,就能讓她長生不老,永保青春……」他神情有些狂亂,還比手劃腳起來,「然後,她拿起一把刀,抓起一個孩子,用刀割下一塊肉塞進嘴裡……」

  ***

  南宮綾再也聽不下去了,紅著眼眶緊緊抱住他,「不要再說了,相公,那些可怕的事情都過去了,別再想了,那個女人已經死了,她再也不能傷害你!」想到他年紀這麼小,就經歷了這麼恐怖殘忍的事,她心疼得整顆心都揪擰了。

  「她死了嗎?」玉如意失神的喃喃自語。

  見他神色迷離,似乎還陷在過去可怕的夢魘中,她溫言哄著,「對,她被咬斷咽喉死了,再也不能傷害任何人了,你也不用再怕她了,以後每個月圓之夜,我都會像這樣唱歌給你聽,沒事了、沒事了……」

  不忍心他一再被過去的魔魘糾纏,南宮綾擁著他,輕聲再唱起安眠曲。

  他才不怕她,是他咬死那老妖婆的、是他咬死她的……他把頭枕在南宮綾的頸窩,聽著她輕柔的嗓音,就這麼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,慢慢睡去。

  南宮綾望著他的睡容,想起他的童年,心疼的眼淚不禁從她眼角無聲的滑落。

  她決定要陪在他身邊,每次只要月圓之夜,她就用她的歌聲撫平他曾經經歷過的傷害,她相信總有一天,一定能徹底驅走一直糾纏著他的可怕過去……

  這一夜,南宮綾暗自在心中下了這樣的決定。

  「噫,要上路了,可是相公,你的內傷都好了嗎?」一早起來,聽見玉如意說要動身了,南宮綾有些吃驚。

  「就算我是神醫,那麼重的內傷也不可能馬上就治好。」

  「那為什麼要現在上路,你的身子受得住嗎?」她不解的問。

  玉如意一臉嫌惡,「再待下去,我的身子才會受不了,這裡的米飯難吃,床板又硬,天都還沒亮,雞便鬼叫個不停,吵死人了。」

  「好吧,那我去同陳大嫂他們說一聲,待會就離開吧。」南宮綾唇瓣噙笑的睇了他一眼,見他又恢復往常那副挑剔刁難的高傲模樣,她欣慰的想著,這才像他呀,若是可以,她再也不想看見昨晚那樣的他。

  「你笑什麼?」玉如意叫住正轉身準備走出房間的她。

  她回頭道:「我在想,相公你的精神好像恢復不少,想必傷也好了很多。」

  「是好了些,但還沒完全復元。」他立刻有些虛弱的又再躺回榻上。

  她緊抿著唇忍住笑,沒有拆穿他,善解人意的說:「那相公你先歇著,我同陳大嫂他們道過謝,整理好馬車再扶相公過去。對了,還得跟陳大嫂多要條被褥輔在馬車裡才成,免得一路顛簸,讓相公的傷又變嚴重了。」

  他輕哼一聲,滿意的點點頭,「嗯,你快去快回。」

  「我知道,弄好就馬上回來。」打開房門走出去,溫暖的晨光灑在臉上,她菱唇輕揚,眉眼含笑,覺得自個兒的未來就天上的燦陽一樣,充滿了希望。

  就在昨夜,她決定要陪伴玉如意一生後,她的心裡便不再有疑惑和不安。

  對了,晚點就告訴他關於她和瑩兒約在杭州見面的事吧,若是可以,她想在見了瑩兒之後,順便將她一塊兒接回他說的無心軒去。

  她已經成親了,不能讓瑩兒一個人孤單的留在杭州,瑩兒雖是金絲山莊的五小姐,但她跟她一樣逃了婚,想必她大哥、二哥是不會饒過她的,不過瑩兒身懷武藝,應該能順利逃過那些抓她的人吧?

  若是路上沒有耽擱,這會兒應該已經到杭州了……

  不久,她找到陳氏夫婦,跟他們說了要離開的事,順道要了條被褥輔在馬車裡,接著回房拿兩人的包袱,扶著玉如意坐上馬車。

  「陳大哥、陳大嫂,這兩天叨擾了,多謝你們的照顧,我們走了。」揚手道別後,她便駕著馬車離開陳家。

  玉如意不想一個人待在車裡,便從前頭鑽出來,坐到她身邊,有些不滿的哼道:「你謝他們做什麼?你最該感謝的人是我,要不是我,你這會兒早就陳屍江底了。」

  南宮綾看了他一眼,雖然很想勸他回車裡坐好休息,但也知道他才不可能先行聽話,便只是微笑的附和他的話,「是是是,相公是我的救命恩人,我最感激的人就是相公了。」

  「那你要怎麼報答我?」

  「我都嫁給相公了,整個人都是相公的,相公還要我怎麼報答你呢?」她已經決定要用自個兒的一生來陪著他了,這樣的報答應該夠了吧。

  「你的人是我的,那你的心呢?」玉如意狹長的眼直勾勾的凝視著她。

  她微微一怔,接著笑道:「當然……也是相公的。」

  聽見她的話,他伸指抬起她的臉,瞇起眼道:「你這句話是真心的嗎?」

  「相公要我發誓嗎?」迎上他那雙狐媚惑人的眼,南宮綾臉色柔和的問。

  「若不是真心,發再多的毒誓也沒用。」冷嗤一聲,玉如意目光幽魅的看了她半晌,接著徐徐盪開了一笑,「不過,我相信你說的話。」

  望著他那抹絕魅的笑,她久久才有辦法回神,輕聲說:「只要你不厭煩我,我會一直陪著你。」

  聽見這句話,他的心更是樂得像開滿了花,但臉上卻佯裝滿不在乎,冷哼一聲,「好吧,只要你不是太煩人,我就允許你一直陪在我身邊。」

  南宮綾一直緊瞅著他,沒有忽略方纔他眸底一閃而過的欣喜,但她沒有戳破他的偽裝,掛著淺笑,她覷了他一眼,接著想起一件事,稍微整理了思緒才說道:「相公,有件事我想同你說……我有一個閨中密友叫溫瑩兒,她是金絲山莊的五小姐。」

  聽她提起溫瑩兒這個名字,玉如意意味深長的微微瞇起眼,把下巴枕在她肩上,鼻子輕蹭著她的耳珠,語氣輕佻的說:「你突然跟我說起她,是想叫我納她為妾嗎?」

  「你別胡說八道!我很正經的。」南宮綾微惱的瞪他一眼。

  「嘖,你愈來愈不怕我了,居然還敢凶我!」他哼道,嘴角卻掛著淺笑,看起來完全不像在生氣。

  她解釋道:「你不該拿瑩兒來開玩笑,她是我這一生最要好的朋友,以前我在玉織坊時,她對我最好,有什麼好吃的,她都會拿來分給我,若是見到我大娘責備我,她也處處維護我。」

  「哦,那又怎樣?我還可以替你去殺了你那個大娘。」他可以對她更好。

  見他一開口就要殺人,她忍不住搖頭輕歎,「我沒有恨到要殺了大娘,不用麻煩了。」她把話題拉回來,「瑩兒知道我要嫁給她大哥後,替我感到很不平。後來,她不嫌我麻煩,保護我跟她一塊逃婚,路上我們還假扮成夫妻,我不會武功,這一路上要不是有她,我也不可能逃得這麼遠,直到遇上你……」

  「聽過來,她似乎是我們的媒人。」玉如意語氣淡淡的,聽不出喜怒。

  「可以這麼說,我們逃走時就先約好了,若是路上走散了,就約在杭州見面,所以相公,若到了杭州,我想去見她。」

  等了片刻,遲遲等不到他的回答,南宮綾蹙起眉,「不可以嗎?」

  「你想見就去吧。」他取出一顆藥遞給她。「把這個吃下。」

  「這是什麼?」她接過那顆烏黑的藥,聞到一陣淡雅的清香。

  「你不是想要解藥嗎?這顆還魂丹,不僅可以解去你身上的毒性,服下它,還能延年益壽、強身健體。」這是他對她吐露實話的獎勵。

  他先前早就聽說過她與溫瑩兒一塊逃婚的事,後來又從官鳳翔的飛鴿傳書裡知道,她們兩人約好的目的地,正是他們即將前往的杭州。

  南宮綾遲疑的看著他,「你沒騙我,這真的是解藥?」她倒不在意能不能延年益壽、強身健體,只希望這真的是解藥,而不是其他種毒藥,上次被餵了一次,她怕了。

  「既然你懷疑我,這藥就別吃了。」玉如意眉一挑,不悅的次哼,伸手就要把藥搶回來。

  這種還魂丹的藥村極為珍貴難覓,他一共只煉得三顆,一顆上次在救白小木時用掉了,他如今只剩下兩顆,命危時若服下此丹藥,能護住心脈,挽回一命,若是平時服下,則能祛病強身,改善虛弱的體質。

  南宮綾見他作勢要搶,連忙把藥塞進嘴裡,用力嚥了嚥口水,吞進肚了。

  他橫她一眼,「你不是不相信我嗎?怎麼把藥給吞了,你不怕那是毒藥,腸穿肚爛而死?」

  她綻起討好的笑容,「我想相公若真的要殺我,應該無需如此麻煩。」

  玉如意只手托肋,貼在她耳畔,低笑的說:「其實那天在渡口,我餵你吃的根本不是什麼毒藥。」

  「不是毒藥?」她有些錯愕,「那是什麼?」

  「那顆只是驅蟲藥,服下後,一年內蚊蠅便不會近身。」原本他是真的想拿毒藥餵她,不過他不是沈千秋,他身上帶最多的還是自個我煉的丹藥。

  「那我這陣子每天吃的解藥又是什麼?」她忍不住再問。怪不得那天她在江邊醒來,明明聽見一堆蚊子在嗡嗡叫,卻沒有被叮咬。

  「養心丹。」

  「養心丹?聽起來似乎沒有毒。」她鬆了一口氣。

  「哼,我的養心丹能養心補血,很珍貴的,一般人想求得一顆,都很困難,你這些天倒是吃了我不少顆。」

  南宮綾聞言先是一訝,接著無辜的說:「我怎麼知道那藥那麼珍貴,是你騙我說那是能暫時壓抑毒性的解藥。」想不到他竟然拿那麼貴重的養心丹給她吃,思及什麼,她趕緊問:「那我剛才吃下的那顆又是什麼?」

  「那是天下至毒的毒藥,你有沒有開始感覺到渾身發熱、冒汗、心跳如鼓?」

  玉如意陰森森的邪笑。

  她一聽,臉色微微一變,摸了摸額頭,果然沁也一層細汗,身子也開始發熱,心跳亦飛快的擂動著,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,難道……「那真的是毒藥?」

  見她面露驚惶,他得意一笑,將她的臉皮往兩旁用力一扯,「看你還敢不敢為了別人凶我。」

  她吃痛的低呼一聲,下一瞬間立刻醒悟自個兒被他給騙了,緊擰的眉心霎時舒展開來,見他竟然因為瑩取兒故意嚇她,簡直跟爭寵的孩子沒兩樣。

  「你給我記住,以後你這裡再也沒有什麼溫瑩兒,只能有我。」他指著她的心口,霸道的宣示。

  微微一怔,南宮綾隨即笑開,哄道:「是是是,這裡只有相公你一個,再也沒有其他人。」

  聽見她的保證,玉如意像個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,露出歡喜天真人笑顏,連眼睛都笑彎了。

  見狀,南宮綾趁機問:「相公,那為什麼我服下藥後,會渾身發熱、冒汗,心跳如鼓?」

  他心情極好替她解答,「那是藥效發作了,過一會就好了。」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11:17 PM

第八章

  找到一片陰涼的樹蔭,兩人停下馬車,稍作休息,不過天氣明明熱得要命,玉如意還是堅持只飲熱茶,南宮綾只好取出茶壺和茶葉,認命的煮茶給他喝。

  當她專心的煮水時,玉如意突然走過來,蹲在她身邊,抬起袖子替她煽涼,她微訝的抬頭看向他。

  「瞧你這麼會流汗,整身都是汗臭味,熏死人了。」他雖然一臉嫌惡,卻還是不停用袖子替她煽著。

  她眼神一柔,輕笑出聲,「那相公有沒有那種吃了就不會流汗的藥?」前幾日服下他那顆藥後,她覺得身子輕盈了許多,體力也變好了,這幾天下來,也不像先前那樣會覺得疲累,整個人感到神清氣爽不少。

  「我沒有那種藥,你覺得熱會出汗,這是正常的。」

  「可是相公你都不會流汗。」每每她都熱得汗流浹背了,他卻滴汗也沒流過。

  「那是因為我會武功,武功愈高強的人,天氣的冷熱愈沒有影響。」

  「那相公的武功算是很高強嗎?」

  「那當然……」

  他話還沒說完,眸光隨即變得銳利,瞇著眼抬頭覷向朝他們飛快前近的幾匹馬。

  南宮綾順著他的視線,也看見那些人,從他們身上穿著的淡黃色服飾,她一眼就認出他們是金絲山莊的人,不禁眉心緊擰。下意識的靠向玉如意。

  須臾,那幾人便來到兩人面前,一起翻身下馬,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神態恭敬的走上前業。

  一見到他,南宮綾微訝的低喚了聲,「木總管。」

  他朝她拱手作揖,「見過南宮小姐。」接著他再看向玉如意,「在下木平一,見過玉公了,我家二公了特地派我前來請玉公子前往金絲山莊作客,還望玉公子賞臉。」

  「我沒興趣去什麼金絲山莊,滾!不要妨礙我喝茶。」玉如意不悅的揮手攆人。

  木平一不放棄,「玉公子,我家二公子是誠心誠意想請您到莊裡作客,您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,二公子他……」

  玉如意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,「你聾了嗎?我叫你滾你沒聽見?」

  他立刻機警的轉向南宮綾,「南宮小姐,可否幫屬下勸勸玉公子,想必您也知道莊主臥病在床多時,能否請玉公子前去為莊主治病?」

  「……」她有些為難的看著玉如意,若是可以,她當然希望他能去幫莊主治病,因為莊主待人一向仁厚,但她不知道玉如意是否會聽她的話。

  玉如意慢條斯理的從腰帶內取出一隻拇指大小的玉瓶,妖美的臉上綻出邪魅的笑,悠悠道:「你們知道這瓶子裡裝了什麼嗎?是毒王沈千秋最新煉製的毒藥,只要沾上肌膚,就能讓人一身的皮肉全部爛盡,只剩下骨頭卻還死不了,你們想要試試嗎?」

  聞言,木平一臉色大變,毒王沈千秋的大名他早有耳聞,知道他使毒的厲害,沉下臉,他誠懇的求道:「玉公子,我等是誠心誠意請您前往金絲山莊為莊主治病,你……」

  玉如意沒耐心聽他說完,神色陰寒,「我數到三聲,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,一……」

  「木總管,你們還不快走!」南宮綾急道。

  明白玉如意是鐵了心不會答應,木平一便領著手下,在他喊出三時,立刻翻身上馬,揚蹄飛奔離去。

  看著他們急馳而去揚起的煙塵,玉如意冷哼一聲,席地而坐,「哼,真是煩人的蒼蠅。」

  南宮綾膽戰心驚的看著他拿在手裡把玩的玉瓶,「那毒藥真的能讓人一身皮肉全部爛盡,只剩下骨頭卻還不死了嗎?」

  「當然是……假的,這玉瓶裡裝的毒藥連螞蟻也毒不死。」玉如意笑道。

  「啊,這麼說你剛才是在騙他們的?」她恍然大悟。

  「呵,當初沈千秋也是這麼騙我的,害我興匆匆的把毒藥拿回無心軒,想破解它的毒性。」想起當初被沈千秋給騙了,現在卻換他騙得那些人落荒而逃,他不禁得意的呵呵大笑。

  南宮綾也感染了他的開心,輕笑出聲,「相公,這位沈公子是你的朋友嗎?」

  一路上她已聽他提過這個人數次。

  「算……是吧。」提及沈千秋,玉如意神色有些複雜,「我之所以開始跟他來往,是為了要破解他煉製的毒,但他不只擅長使毒,他渾身上下,就連五臟六腑也都充滿劇毒,他的一滴血、一根頭髮,都能毒死人。」

  「他連血裡都有毒,怎麼會這樣?」她第一次聽到這種事,頗為驚詫。

  玉如意難得有耐心的解釋,「他幼年時被他爺爺的仇家下了毒,當時他爺爺為了救他,便以毒攻毒,豈知卻導致他身上的毒性更難解,此後,只能一再用不同的毒物來壓制體內的毒性,才會讓他全身上下都是毒。」

  她不禁驚歎,「這樣他還能活下來,真是個奇人。」

  「身子被那麼多劇毒侵蝕,他怎麼可能活得太久,他身上的毒連我也解不了,所以後來白小木才會用自己的血灌養神草,救了他一命。」

  「神草是什麼?為什麼要用血來養?」她不解的問,眼角餘光瞥到茶水滾了,她連忙拿起一旁的布握著壺把,倒了杯熱茶遞給他,接著坐到他身旁。

  接過她遞來的熱茶,玉如意一口氣喝完,才又接著說:「神草若是種在土裡,就與一般的雜草無異,但若是以五月五日午時出生之人的血,連續三十天不間斷的灌養它,便能長成讓人死而復生的神草,不過此人必須心甘情願,沒有一絲怨氣才成,因為神草是極有靈性的藥草,一旦感染到血裡的怨氣,便會立刻枯死。」

  聽完他的話,南宮綾一臉驚訝,「那麼那位白姑娘後來怎麼樣了?」她想起他曾說過要帶她去見白小木和沈千秋,所以她應該還活著吧?

  「每天要放一碗的血澆灌神草,一般人,三十天後早就血竭而死了。」

  「這麼說,她是冒著生命危險救那位沈公子的,那後來呢,她死了嗎?」連續三十天都取一碗鮮血澆灌神草,還必須心甘情願,不能有絲毫怨氣,南宮綾心忖,這位白姑娘一定深愛著那個沈千秋吧,要不然怎麼有辦法做到這種地步。

  「她沒死,我救了她。」思及沈千秋和白小木之間那種至死不渝的情感,玉如意看向南宮綾,認真的問:「若換成是我,你會用自個兒的血來澆灌神草救我嗎?」

  「呃,可是我不是五月五日午時出生的。」

  「倘若你是呢?」他不讓她迴避,進一步逼問。

  「當然……會。」在他迫人的眼神下,她只能點頭,接著她突然領悟到了一件事──

  他一再追問她會不會為了救他奮不顧身,莫非是受了白小木和沈千秋的影響?

  他羨慕沈千秋有白小木那麼深愛著他的女人,甚至願意為了救他,不惜犧牲自己,所以他才想找個也那樣愛著他的人吧。

  而被他挑上的人就是……她。

  想通了這一切,南宮綾不知該說自個兒幸運還不幸,抬眸瞥見他在聽見她的話後,臉上露出滿意的笑顏時,不禁心忖,就這樣吧,只要他開心就好。

  數日後,兩人一抵達杭州,就有一名青衫男子,率著幾名隨從來到他們的馬車前。

  青衫男子躬身作揖,「在下關百思,奉敝樓樓主之命,特地前來迎接玉公子。」語畢,他望向一旁的南宮綾,拱手一揖,「想必這位就是南宮小姐了。」

  「她已經嫁給我,是我的娘子。」玉如意出聲糾正他的稱呼。

  關百思一愣,從善如流的改口,「見過玉夫人,兩位一路辛苦了,請隨在下前往別苑休息。」

  「嗯。」玉如意點頭。

  過沒多久,關百思領著他們來到一處清幽的別苑,將兩安置好後,恭敬的再問:「不知那件事,玉公子打算何時進行?」

  「過兩天再說,這兩天我要先帶我娘子去游西湖。」

  聽見他的話,南宮綾不可思議的看向他,他說要帶她去游西湖,是因為她之前曾隨口胡謅說想和他一起去遊湖賞荷嗎?沒想到她只是隨便說說,他卻一直惦記在心,她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暖熱,不禁漾開一抹甜笑。

  ***

  關百思接著再問:「那不知玉公子何時要出發?在下好命人幫玉公子安排遊湖之事。」

  「用過午膳後再去。」

  「好的,那在下先行告退,不打擾兩位休息了。」關百思再次作揖後,便退出幽致的院落。

  「相公,這裡是哪裡?還有,方纔那些人是誰?」待他們離開後,南宮綾疑惑的問。

  那個名叫關百思的男子,舉手投足始終非常恭謹,語氣雖然謙遜,卻讓人無法小覷,即使是她,也看得出這個人並不簡單。

  玉如意倒了杯剛沏好的桂花茶,悠哉的啜了一口,覺得味道甘冽清爽,也餵她了一口後,才回道:「他是飛梭樓的總管。」

  聞言,南宮綾吃驚的差點將剛喝下的桂花茶噴出來,「飛梭樓?相公,你說的該不會就是跟金絲山莊齊名的那個飛梭樓吧?」

  「還有其他的飛梭樓嗎?等這兩天游完西湖後,你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關百思,我們便回無心軒。」

  「你、你說什麼?你要我把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的人?」她震驚的看著他。

  「沒錯。」

  「不,我不能這麼做!」她霍然起身,神色堅定的拒絕。

  「為什麼?」沒料到她會違抗他的話,玉如意不快的瞇起了眼。

  「玉織坊所出的雲錦和雪絲,一向都是由金絲山莊收購,若我這麼做,豈不是背叛金絲山莊嗎?」

  他冷笑道:「你難道不知道嗎?從你逃婚的那一刻開始,你就已經背著金絲山莊了。」

  她呼吸頓時一窒,連忙否認,「那不一樣。」

  「哪裡不一樣?」他反問。

  「我只是不想嫁給溫行澤,可是你要我交出雲錦和雪絲的織法,這麼做無異是在出賣金絲山莊,我辦不到。」

  飛梭樓與金絲山莊為南北兩大商號,多年來一直處於競爭的關係,金絲山莊憑著雲錦和雪絲,將飛梭樓的絲綢生意給打得一蹶不振,若是讓他們得到這兩種布匹的織法,飛梭樓便能借此與金絲山莊抗衡。

  到時不只是金絲山莊的人,就連玉織坊的人也不會原諒她的。

  玉如意面露不豫之色,「金絲山莊的人那麼對你,你還顧念著他們?」

  「是因為我逃婚在先,他們才會來抓我,我不能因為這樣就出賣他們。」

  玉織坊多年來一直仰賴著金絲山莊生存,即使她已不在玉織坊,她也不希望因為她而令金絲山莊遷怒到玉織坊,斷了大娘他們的生計,玉織坊是爹留下來的,她不能毀了它。

  「若我非要你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出來呢?」玉如意神色森寒的緊盯著她。

  「相公,你不要為難我,我不能做這種事……」她輕咬著唇瓣。

  「在你心裡,難道金絲山莊比我還重要嗎?」見她一再違抗自己,他憤怒不已,手一用力,竟把茶杯捏碎了。

  南宮綾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,「你為什麼非要逼我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,你跟飛梭樓到底有什麼關係?」

  見她面露驚懼,他略微收斂怒氣,試著放緩語氣,「我跟飛梭樓沒有任何關係,不過雲錦和雪絲的織法可以換得他們在嶺南的一處藥圃,那裡生產的藥材,是無心軒沒有的,我一定要得到那麼藥圃,所以你必須把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。」

  南宮綾的臉色非但沒有因為他緩和的語氣而放鬆,反而更加蒼白,像是突然醒悟了什麼,她艱澀的啟口,「莫非從一開始,你帶著我一路往杭州而來,就是打算要我交出雲錦和雪絲的織法?」

  還有,他之所以娶她,難道也是為了這個目的?那時在她落水時,他跳下去救她,也是為了要她能活著來到杭州,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嗎?

  原來不是因為她是他的娘子,不是因為他對她有情,只是因為……她能為他換得一座藥圃?

  玉如意沒有出聲反駁,因為他確實是這麼想的,不過在看見她宛如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時心痛神情,他的胸口莫名的感到堵窒,這種感覺讓覺得好煩亂,不耐煩的道:「你親口說過可以為了我不顧性命,現在連這點小事你都沒辦法做到,難道你之前都是在騙我的嗎?」

  「呵呵,我已經分不清楚究竟是你騙了我,還是我騙了你。」南宮綾自嘲一笑。原來她從一開始就落入他的算計之中,還傻傻的把自己的心都給交了出去,現在,她還來得及把心收回來?

  她皮笑肉不笑的酸澀表情,玉如意看得好礙眼,他捏住她的下顎,怒道:「不准你再這樣子笑,醜死了!」

  「若是我堅持不把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,你會怎麼做?」她定定的望著他,想知道在他心裡,她究竟算什麼。

  「你是存心想惹我生氣嗎?」他慢怒的瞇起眼。

  無視於他的怒容,南宮綾像豁出去似的再問:「你會殺了我嗎?」

  「你不要以為我不敢!」玉如意五指掐住她纖細的頸子,不是想殺她,只是想嚇她。

  垂目看著扣在頸間的修長五指,她的心瞬間一冷,淒涼的低笑出聲,「我最近一度錯以為你不會殺我,不過現在我終於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,相公,你放心吧,我很怕死,所以我會乖乖的把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出來。」

  「你早點這麼聽話不就好了,為什麼非要惹我生氣不可。」他滿意的放開她,卻沒看出她眼底的心灰意冷。

  「對不起,我不該違逆相公的意思,請相公原諒,以後相公要我往東,我一定往東,不會再違抗相公的命令。」

  她討好的說,再把以前口是心非、言不由衷那套搬出來應付他,然後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在心裡最深處。她決定了,她要一點一點收回對他的感情。

  見她認錯示好,玉如意隨即展露笑顏,「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,等我們游完西湖,你把織法交給飛梭樓的人後,我就帶你回無心軒,不過你要記住,你已經嫁給我,就是我的人,你心裡該想的、該惦著的人,只能是我,金絲山莊和玉織坊現在都已經與你無關,你不需要再想那些事。」

  「我知道了。」南宮綾垂目,溫馴的應著。

  這時,一名隨從進來稟報,「玉公子,樓主來了,有請公子移駕前廳。」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11:19 PM

第九章

  玉如意跟著那名隨從離開後,南宮綾毫不遲疑的立刻走進內室取來包袱,打算趁機逃離這裡,但抱著包袱,走向房門時,方纔的衝動已經褪去。

  她在心裡盤算著,如果現在逃走的話,玉如意回來,一發現她不見了,很快就能聯合飛梭樓的人找到她,不行,她不能現在離開,但若不離開的話,等從西湖回來,他還是會讓她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告訴飛梭樓的人。

 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?她喃喃自語,不停地在屋裡來回踱步,思索半晌後,她決定學是先熟悉這別苑的情況,屆時要光才知道該往哪裡走。

  打定主意後,她便將包袱放回內室,來到屋外,才一出去,她便暗自慶幸方才沒有莽撞的離開,因為院落外頭竟有兩名隨從守著。

  見她出來,兩人趕忙恭敬的迎上前,「請問玉夫人有什麼吩咐?」

  她溫柔的笑道:「我來的時候,見這別苑十分清幽,想四處走走看看,不知方不方便?」

  其中一名隨從回道:「那麼請讓小的為玉夫人帶路。」

  「有勞了。」明白他們是被派來監視他的人,南宮綾機警的沒有拒絕。

  「玉夫人,這邊請。」

  兩名隨便一前一後帶她參觀別苑,她故意放慢腳步,邊仔細觀察邊牢牢記下地理位置,不久,她便發現這裡的守衛十分森嚴,每隔一段距離,就有人把守,要避開這些人的耳目離開,靠她自己一個恐怕很難辦到。

  若是瑩兒在的話,她有武功可以對付這些人,說不定還能闖出去,但她只怕寸步難行。

  她暗暗心急,看來想逃走是不可能了,只能晚點隨玉如意到西湖時,再見機行事。

  正舉步要回房時,瞥見一個人從前方不遠處走過,南宮綾的雙眸突然驚訝的瞪大,那個人……怎麼會在這裡?

  她下意識的快步跟過去,發現他走進前方的一間屋子裡。

  兩名隨從連忙追上她,其中一人問:「玉夫人,怎麼了?」

  南宮綾定了定心神,「我好像看見熟人,就是方才走過去的那位大哥,你們認識他嗎?」

  那名隨從答道:「玉夫人識得段大哥嗎?他是飛梭樓的護院,這次跟我們一起隨樓主前來杭州辦事。」

  「是嗎?他是飛梭樓的護院?」她暗自一驚,接著不動聲色的又說:「我想我應該是認錯人了,我認識的那位熟人他不會武功,應該無法擔任護院的工作。」

  她記得很清楚,那天她被人抓下馬車時,她在掙扎中不小心扯開下對方的面罩,她記得那人下顎有顆黑痣,方才走過去的那個人,不僅跟其有著極為相似的容貌,下顎同樣也有顆痣。

  她一邊往回走,一邊低眸沉思,那人既是飛梭樓的人,那麼當時那幾個同夥應該也都來自飛梭樓,但她不明白的是,既然玉如意早跟飛梭樓談好了條件,飛梭樓的人為何還要派人去襲擊他們?

  沒道理呀,難道飛梭樓的人不想用那座藥圃交換,想直接抓走她?

  仔細回想當天在江邊的情景,南宮綾霎時一震,那天他們突然來襲,玉如意不像先前面對金絲山莊的人那樣殘佞,一出手就殺人見血,她原以為是因為他們的武功比較高強,但金絲山莊和飛梭樓一有北莊南樓之稱,彼此勢力相當,金絲山莊的人不可能不如飛梭樓,尤其那次還是溫行澤親自帶來的人手,武功不會太差。

  所以也就是說……玉如意是故意假裝打不過的?

  他被砍的那一刀,還有她被推下水後,他跳下來救她,這一切都只是在作戲給她看?推論出這個結論,南宮綾心頭一顫,被欺騙的憤怒頓時湧上心頭。

  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是在騙她,一切都是假的!

  他只是誘騙她死心塌地的愛上他,然後乖乖聽話的交出雲錦和雪絲的織法給飛梭樓,去換那座他想要的藥圃!

  醒悟了這點,她憤恨的咬住唇瓣,小手緊握成拳,指甲都陷進掌心裡了。

  見她突然臉色蒼白、皺緊眉心,一名隨從關切詢問,「玉夫人,您怎麼了,不舒服嗎?」

  極力壓抑住激動的情緒,南宮綾輕搖螓著,「我沒事,只是覺得頭有點暈,我想先回去休息。」

  「好的,玉夫人這邊請。」隨從遂為她指引一條比較近的路。

  怎知三人才走了幾步,突然闖入幾名不速之客。

  「你們是什麼人?」兩名隨從快速地將南宮綾護在身後,警戒的瞪視著闖進來的三人。

  其中一名臉上有刀疤的男人,冷笑一聲,「我們是誰你們不需要知道,你只要告訴我們玉如意在哪裡,大爺我可以好心一點,賞你們一個全屍。」

  兩名隨從相覷一眼,立刻吹口哨,想要招來其他同伴。

  「呵,沒用的,其他人只怕也都自顧不暇,沒空趕來救你們。」拿著一對彎刀的白瘦男人抱胸邪笑。

  兩名隨從正要開口問為什麼,下一刻便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打鬥聲,臉色不禁一變,驚道:「難道闖進來的人不只你們三個人?」

  「沒錯,我們這次有幾十個人,個個都是高手,你們還是自求多福吧。」說著,臉上有刀疤的男人一臉淫笑的瞅向躲在後面的南宮綾,「呦,瞧小娘子你嚇得都發抖了,別怕別怕,我最憐香惜玉了,你快過來,讓我好生疼疼。」

  一名粗壯的大漢目露貪婪之色的瞄了瞄南宮綾,罵道:「老巴,你這淫蟲,你不要忘了咱們是來幹正事的,這女人八成就是金絲山莊懸賞要抓的那個女人,還不快逮住她,到時候把她交給金絲山莊,就能得到一大筆賞銀。」

  說著,他已迫不及待的舉刀,朝擋在前面的兩名隨從砍去,兩名隨從立刻抽出佩劍奮力去擋,另外兩人也加入戰局,一時之間,只見刀光劍影,分不出勝負。

  南宮綾臉色發白,連連往後退,驀地,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,摀住她要脫口驚叫的嘴,將她飛快帶到暗處後才放開手。

  看清楚對方是誰後,南宮綾吃驚的低呼,「大哥,怎麼是你?」

  南宮原肅著臉,簡單的說了句,「這裡即將陷入一場惡戰,不能再待下去了,快跟我走。」

  「大哥,到底發生什麼事?闖進來的那些人又是誰?」她驚疑追問。

  「二公子買通一批殺手,還聯合一群跟玉如意有仇的江湖人士攻了進來,誓言要取玉如意身上的血回去醫治莊主,不再求他了。」

  「啊……玉如意現在不是很危險嗎?」低呼一聲,南宮綾蹙緊眉心,忍不住擔心起他的安危。

  「你還有心思顧得了他?二公子也下令,凡是能活捉你的人,大大有賞。」

  聞言,她驚疑的望向大哥,「二公子下令抓我,那大哥這次來是……要抓我回去的嗎?」

  「你想回去嗎?」南宮原問。

  她毫不遲疑的搖頭,「我不想回去。」

  她若回去,就算不被殺死,恐怕也會被折磨得只剩半條命,只是,大哥會顧念兄妹之情,放了她嗎?

  南宮原冷著臉,淡淡開口,「既然你不想回去,等我帶你離開這裡後,你……就好自為之吧。」

  「你要放我走?」她不敢置信的問。

 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,「再怎麼說,你也是我妹妹,我還沒有冷血到會見死不救。」

  聽見這句話,南宮綾覺得眼眶湧上一股熱氣,「謝謝大哥。」以前一直以為他從沒有把她當妹妹看待,但這一刻,她終於明白這十幾年的大哥,她沒有白叫了。

  「跟我來吧。」南宮原拽著她的手,不再耽擱,一路上小心避開飛梭樓的人與二公子溫行瀾找來的那批殺手,快速的逃離。

  但兩方的人馬已經打起來了,處處都是一片混戰,要往外走有些困難,他們走了好半晌,還是無法順利離開。

  「大哥,待會兒我們可以從那裡走,那裡離側門很近。」躲在牆角,南宮綾指向不遠處的院落,那裡正是她和玉如意暫住的院落,方才出來時,她便發現那裡離側門不遠。

  南宮原看了一眼,隨即點頭,「好。」

  正當他逮到機會,要帶南宮綾衝過去時,突然一道人影朝他們的方向飛快飛竄而來。

  那人速度快得驚人,而緊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八、九個人,每個人都面色猙獰,殺氣騰騰。

  為首的正是玉如意,原本想往院落去的他,忽地停下腳步,目光掃向牆角。

  南宮綾下意識想出聲叫他,但思及什麼,及時伸手掩住了嘴,往後退了一步。

  「玉如意好像發現我們了。」南宮原低聲在她耳旁說道:「不過那些殺手絆住他,他應該暫時無法過來,我們先觀望一下情況再說。」

  「嗯。」玉如意看見她了,她很確定,因為他方才看過來時,嘴角勾起一抹笑,那笑容好像是在說──原來你在這兒。

  因為玉如意停下腳步,所以原本跟在他身後的八、九個人,很快便將他包圍起來,其中一個高瘦的男人獰笑道:「玉如意,這下你逃不了了,還是爽快點束手就擒,讓老子取你的血,最後老子還能賞你一個痛快。」

  玉如意勾唇冷笑,「嘖,憑你們這些雜碎也想要我的血,下地獄去等吧!」

  另一人破口大罵,「玉如意,今天就是你的死期,看你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?你就等著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,血一滴滴被放干吧!」

  「嘖,你那張嘴真是臭死了,給我閉上!」玉如意嫌惡的斥道,接著身影一晃,手裡的短匕刀起刀落,一瞬間,那人的頭顱便應聲落地,斷頸處噴濺出腥紅色的鮮血,沒了頭的身子微微一晃,便砰的一聲倒下。

  包圍著玉如意的其他人,驚見同伴在瞬間便被割去了首級,皆是一駭,一齊出手攻向他。

  身穿一襲湖綠色的夏衫的玉如意,宛如化身一隻翩翩蝴蝶,身子靈巧的閃避朝他攻來的兵器,再伺機用手裡的短匕回擊。

  短短片刻工夫,又有兩人被他割斷頸子,身首分家的倒臥血泊中。

  剩餘的幾人臉色遽變,一開始他們都刻意保留實力,想讓同伴先跟玉如意鬥個你死我活,再坐享漁翁之利,但在見識到玉如意驚人的武功和殘暴後,他們都不敢再有怕保留,全都搬出看家本領,就怕一個輕忽,便會命喪他的匕首之下。

  他們飛來飛去的身影讓南宮綾看得眼花撩亂,她已經分不出哪一個是玉如意了。

  她的手緊緊的按住心口,又緊張又擔心玉如意,那麼多人圍攻他,他不會有事嗎?她努力睜大眼想看清楚,但根本跟不上他們極快的速度,只好出聲問一旁的大哥,「大哥,玉如意他現在怎麼樣了?」

  「他暫時沒事。」南宮原的眼睛緊盯著他們,不想錯過這場難得一見的高手對決。

  「那他有受傷嗎?」她接著問。

  「那麼多高手全力圍攻他一個,就算他武功再高強,也不可能不受傷,不過他也殺死了五個人。」南宮原一邊解說此刻的戰況,一邊暗自驚歎玉如意驚人的身手,思及他的殘酷冷血,他手中那把匕首宛如奪魂匕,只要被那把匕首一碰到,幾乎都是一刀斃命。

  不過看情形,玉如意也漸漸乏力了,現在只能一刀刺死人,無法再像剛開始那樣,凌厲的割斷敵人頸子。

  南宮綾神色緊繃的繼續看著前方,看到圍攻玉如意的人每倒下一人,她便悄悄鬆了一口氣,等到只剩下三人還未倒下時,她已略能看清玉如意的情況。

  他那身湖綠色的長衫染滿腥紅色的血,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他的,她胸口一陣揪擰,自私的希望那些都是旁人的血。

  即使心裡怨他,她仍不希望他出事,更不想看到他被人殺死。

  這一刻,她已無心責怪他殘忍的殺死了那麼多人,只希望他能平安無事。

  看見玉如意又解決了一個人,南宮原回神道:「我們該走了,否則等玉如意解決剩下的那兩個人,就換我們走不了了。」

  聽大哥這麼說,玉如意應該不會有事了,南宮綾遲疑了下,點頭,「……好。」

  南宮原拉著她,打算悄悄從另一邊離開。

  分神瞥見他們要走,玉如意神色陰寒的將手裡的短匕朝南宮原射去。

  南宮原感覺到劍氣,霎時止住腳步,睨睜睜看著那把沾滿鮮血的匕首快速飛過他眼前,插入前方的牆面裡,柄端還在微微震盪著,他震驚的轉頭看向玉如意。

  玉如意一掌震飛了一個人後,接著再扭斷最後一個人的頸子,然後一步步朝他們走來,來到他們面前,他緩緩開口,用陰寒的嗓音問道:「你想帶我娘子去哪裡?」

  他渾身都是血,原本妖美的臉孔,變得異常詭譎陰森,宛如嗜人的妖魔,看得南宮綾忍不住發顫,但即使恐懼,她還是擋在大哥身前,顫著聲道:「你不要傷害我大哥。」

  玉如意撥下插在牆裡的短匕,冷聲質問,「你是不是想跟他一塊逃走?」

  「我……」駭然的盯著他手裡的匕首,方才見到他用那把匕首殘酷的殺死那些人後,她怕她和大哥也會在慘死在他手下,驚恐得根本說不出話來。

  粗暴的捏住她的下顎,玉如意妖美的臉上透著掩不住的狂怒。「你親口說過會一直陪著我,難道是騙我的?」

  聞言,南宮綾的驚懼瞬間被怒氣所取代,她冷冷的直視著他。「不是,我在說這句話時是真心的,是你騙了我!在江邊襲擊我們的人,根本就是飛梭樓的人,對嗎?你跟他們串通好了,你假意替我擋劍,然後又救了我,這一切其實都是假的,只是為了做戲給我看,對不對?」

  南宮綾愈說心愈哀,語氣也愈來愈激動,摻雜著信任、喜歡、憤怒的淚水,眼看就要奪眶而出。

  沒料到她知道這件事,玉如意一愣,鬆開了手,「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?」

  他的話無疑證實了她的臆測,南宮綾霜冷著臉,「當時我扯下其中一個人的面罩,不久前我見到那個人了,他是飛梭樓的護院,你……」

  話還沒說完,她突然臉色遽變,用力推開玉如意,下一瞬,一道銀光閃過,一支朝他們飛擲而來的長劍直接射向她,鋒利的劍身沒入她的胸口。

  她的身子在劍身的衝擊下順勢往後一仰,倒地前,玉如意及時上前接住了她。

  南宮原震驚的朝長劍擲來的方向望去,發現倒臥在地的其中一人還沒死絕,他滿臉鮮血趴臥在地上,神情猙獰的恨聲道:「那該死女人,竟然為你擋下了那一劍,害我沒辦法把你一起拖下地獄……」

  玉如意恍若沒有聽到他的話,所有表情都在瞬間結凍,雙眸眨也不眨的死盯著那把插在南宮綾心窩上的長劍。

  南宮原飛快的上前將那人一劍殺死後,回來見玉如意竟還動也不動的站著,不禁怒吼道:「玉如意,你在發什麼愣,還不快救她!」

  玉如意這才宛如大夢初醒般回過神,急忙連點了南宮綾身上幾個大穴,「綾兒,你不要怕,有我在,你不會有事的!」他立刻抱起她,往他們住的院落衝去。

  南宮綾徐徐睜開眼,神色蒼白的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,氣若游絲的道:「你曾問……過我,若是你……你遇到危險時,我會不會不……不顧性命的救你,其實當時我騙了你,我、我從來沒有想過要……要為你不顧性命,更沒要想過要為……為你而死……」

  玉如意失去鎮定冷靜,表情罕見的露出驚慌。「你不要再說了,我一定會救你,你不會死的!」

  慘然一笑,南宮綾用盡最後一口氣,輕聲說:「可是方才看見你有危、危險,我竟然……這麼做了,這下你、你滿、滿意了……吧……」隨著最後一個話音落下,她輕闔起雙眼,兩手無力的垂下。

  「不……你不準死,我絕不會讓你死的!」玉如意神色一震,痛苦的失聲嘶吼。

  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。

  站在一旁的南宮原見狀,忍不住催促。「玉如意,你還在等什麼,快動手拔劍呀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玉如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害怕過,他在怕,自己救不了她。

  ***

  見玉如意的表情不再像先前殺人時那麼狂暴邪佞,反倒面露惶懼,南宮原略一沉吟,便明白他在顧慮什麼,「玉如意,你若不敢取劍,就由我來吧。」

  「不行,若是一個不小心,你會害死她的!」玉如意抬目厲聲制止。

  「你不敢取劍,又不讓我動手,難道要讓那把劍,一直插在我妹妹的胸口上嗎?」南宮原反問。

  低眸看著床榻上南宮綾那張慘白的小臉,玉如意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,心一橫的道:「誰說我不敢,你不要在這裡礙事,去門口守著,不要讓任何人闖進來妨礙我。」

  出去前,南宮原望了眼此刻毫無生息的妹妹,遲疑了下,「你真的能救她?」

  他面無表情的回道:「有我在,絕對不會讓她死的。」

  得到他的保證,南宮原不發一語,走了出去,謹慎的守著房門。

  閉眼深深吐息了幾次,鎮定心緒後,玉如意先把南宮綾上身的衣物褪去,再從懷裡取出一隻錦囊,拿出一顆漆黑的丹藥,打開她的牙關,餵入她的嘴裡。

  用內力慢慢替她將藥丸化開後,他屏住氣息,握住劍柄,啞著嗓,低聲對南宮綾說:「綾兒,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,是你親口說會一直陪著我的,你答應過的承諾就一定要做到,否則上天入地,我絕饒不了你。」說完,他便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,慢慢拔出長劍。

  但不論他再怎麼小心,當劍一取出時,鮮血還是如泉湧般直冒,他飛快拈起數支金針,扎進她胸前的幾個穴道止血,再拿起擱在一旁的止血散,灑在傷口上。

  此時他的額上已滲出一層細汗,他扣住她的脈搏,細診了一下,輕吁了口氣,此時他不禁萬分慶幸先前讓她服用過那些養心丹和那顆還魂丹,那些丹藥及時護住她的心脈,讓她沒有立刻命喪劍下,還保留了一絲氣息。

  只要還有一絲氣息,他就能救活她──

  他拿起一旁的刀,往自己的手腕劃了一刀,掰開她的嘴,將滴下來的血餵進她的嘴裡,直至不再流了,他才隨便在腕上的傷口處灑上止血散。

  就在這時,房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。

  守住房門口的南宮原,冷著一張臉,持劍擋住眼前幾個想闖進去的人。「你們不能進去!」

  關百思正要開口質問他是何人,為何會擋在這裡,不讓他們進去時,跟他一塊兒來的溫瑩兒,已率先出聲叫道──

  「南宮大哥,我聽說綾綾在這裡,這是真的嗎?」她根本不在乎為何南宮原會出現在這裡,她只擔心好友。

  南宮原望著溫瑩兒,放軟了語氣,「她是在這裡沒錯,但是她受傷了,玉如意正在救她,所以任何人都不能進去。」

  「什麼,她受傷了?那她傷得重不重?」聽見好友受傷,溫瑩兒焦急的追問。

  南宮原沉吟了不說:「她被劍刺中胸口。」算是很嚴重吧,若是尋常人受了這樣的傷,怕是救不活了,但有玉如意在,也許妹妹真能沒事。

  「怎麼會這樣?是誰傷了她的?」溫瑩兒驚道。

  南宮原沉默下來,不知道該怎麼說,溫瑩兒是金絲山莊的五小姐,她從小便和妹妹交好,兩人甚至還相約一起逃婚,而傷了他妹妹的人,正是金絲山莊派來的人。

  見他靜默不語,溫瑩兒思緒一轉,突然低呼,「難道綾綾是被剛才闖進來的那批人所傷的嗎?」那些人不是被殺死就是被擒獲了,還有少數一些人逃走了,此刻官鳳翔正率人在收拾善後。

  「嗯。」南宮原低應了聲。

  「我聽說……那些人是我二哥派來的,這是真的嗎?」她顫聲再問。

  「沒錯。」

  「二哥竟然派人來殺綾綾,他怎麼能這麼做!」得到肯定的答案,溫瑩兒氣紅了眼,她和綾綾只是逃婚,二哥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嗎,太狠了!

  猶豫了下,南宮原解釋,「二公子派來的那些人,不是要殺綾綾,而是要捉玉如意,她是為了救玉如意才會受傷的。」

  「綾綾為什麼要救那個玉如意。」

  就她不久前聽聞的消息,妖醫玉如意生性殘虐,喜怒不定,偏偏又有精湛的醫術,大哥和二哥曾先後派人請他到金絲山莊醫治病重的爹,但此人非但不去,還殘殺了好幾個金絲山莊的人,這樣殘暴的人,綾綾為什麼還要捨身救他?

  聽到這裡,一旁的關百思突然出聲說:「南宮姑娘已經嫁給玉如意為妻。」這就足以解釋為何南宮綾會捨命救他了。

  「關總管,你說什麼,綾綾嫁給了他?這怎麼可能……」溫瑩兒一臉震驚。

  「是玉公子今日帶南宮姑娘來別苑時,親口說的。」關百思道。

  「綾綾怎麼會嫁給一個那麼可怕的人!她一定是被逼的,不行,我要親口問她。」

  溫瑩兒非常擔心好友,一把推開南宮原,想闖進房裡當面問清楚,怎料卻被南宮原一把拽住。

  「五小姐,你不能進去,你這個時候闖進去,反而會害了綾綾。」

  溫瑩兒憂急的道:「南宮大哥,你知不知道玉如意是什麼樣的人,他生性殘虐狠戾,雖然醫術精湛,但誰知道他會對綾綾做出什麼事來?」

  「你放心吧,他一定會盡全力救綾綾的。」在見過方纔的玉如意後,南宮原深信,玉如意一定會把妹妹救活的。

  雖然南宮原這麼篤定,溫瑩兒卻還是沒辦法完全放心,「南宮大哥,你為什麼為認為他會盡心救綾綾?」

  南宮原垂目,細思了下,「若你方才親眼看見玉如意見到綾綾受傷時的神情,你也會和我有一樣的想法。」

  方才即使面對那麼多人的圍攻,玉如意都面不改色、老神在在,但在看見綾綾受傷時,面露驚慌、不知所措,他可以狠辣的割下敵人的首級,卻遲遲不敢拔出插在她心口的長劍,這只意味著一件事──玉如意十分在乎綾綾。

  所以他相信,玉如意一定會拚命救活綾綾的。

  南宮綾的命是保住了,可是卻遲遲沒有醒過來,她深深的沉睡著,任睡都叫不醒她。

 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,她胸口的傷都已結痂痊癒了,她仍昏睡不醒,連玉如意都束手無策。

  玉如意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陰沉,他是個神醫,比任何人都明白她身上的外傷已好,人卻沒有甦醒,這只意味著一件事──她下意識不想醒來。

  十天過去,玉如意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,他憤怒的在南宮綾耳邊大吼,「南宮綾,你立刻給我醒過來,我不准你再睡了,聽到沒有?快給我醒來!」

  無奈她長長的羽睫仍輕掩著,安詳沉靜的臉龐沒有一絲波動,緊閉的心扉彷彿隔絕了外界的任何聲音,一個人沉睡在黑暗裡,對他的話不聽不聞。

  她看似安詳熟睡的神情,卻狠狠刺痛了玉如意的眼,想起這十天來,自己是如何衣不解帶的守在她身邊,而她卻一個人香甜的貪睡,無論他怎麼叫都叫不醒,他再也忍不住,失控的搖晃著她,「醒來,你給我醒來,我命令你立刻醒來,你聽見沒有?」

  她依舊以沉睡抗拒著他的命令。

  他盛怒的大吼,緊抓著她的肩,更加用力的搖晃著她,「你醒來,你給我醒來,否則我要生氣了,你該知道惹怒我會有什麼下場,你立刻張開眼睛看著我!」

  只是不管玉如意如何威脅,南宮綾依然緊閉雙眼,沒有任何反應。

  剛踏進房間的溫瑩兒見到這一幕,大聲驚叫,「玉如意你在做什麼?快放開綾綾!」

  她撲過去從他手中搶回南宮綾,小心的扶她躺好,回頭怒瞪著他。「你這麼用力搖她,是想殺死綾綾是不是?」

  「你滾開!」玉如意神色陰沉的推開她,一把抱起了南宮綾。

  「你要做什麼?」

  「我要帶她回無心軒去,她一定是不喜歡這裡,所以才一直不肯醒過來。」

  「玉如意,你不准帶綾綾走,你給我站住,玉如意……」溫瑩兒追了出去,卻攔不住他,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抱著好友,躍過高牆,消失在她眼前。

  「玉如意,你把綾綾還給我!」她追到牆邊,但牆頭太高,她的武功又不像玉如意那麼好,可以輕易一躍過,她急忙要繞到側門,想追上去把好友搶回來。

  這時南宮原走到她身邊,出聲阻止她,「讓他走吧。」

  「可是他……」溫瑩兒遲疑的看向不遠處的側門,就算追出去,以玉如意的輕功,只怕她也追不到他了。

  「你放心吧,我相信他會照顧好綾綾的。」

  「南宮大哥,綾綾還昏迷不醒,玉如意怎麼能現在就帶她走,若是綾綾這時候出了什麼事的話,那該怎麼辦?」

  「有玉如意在她身邊照顧她,她不會有事的,況且,若是以他的醫術都束手無策,這世上說不定就沒有人能救得了她了。」微頓了下,南宮原接著再說:「你這幾天應該也親眼看見了,他是怎麼照顧綾綾的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她是看見玉如意這些天不眠不休的守著綾綾,剛開始的前幾天,他甚至每天都用自己的血喂綾綾喝,她承認看見那一幕時,她真的很感動,也相信玉如意對綾綾是真心的,可是不能親自看顧著好友,她始終無法安心。

  南宮原接著徐聲再道:「五小姐,我是來向你告辭的,我要回玉織坊了。」

  「啊,你要回去了?」溫瑩兒訝道。

  「我出來很久了,也該回去向我娘稟報綾綾的事。」妹妹既已嫁給了玉如意,逃婚這件事也該做個了結了。

  「南宮大哥,你……」她原本想請南宮原替她順道帶話給自家大哥和二哥,但思考了一下,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,只好作罷,改口道:「你一路保重。」

  「嗯。」略一頷首,南宮原旋身離開。

  溫瑩兒怔怔的站在原地,現在綾綾走了、南宮原也離開了,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,她該怎麼辦?回金絲山莊嗎,還是……

  突地,一雙手溫柔的環住溫瑩兒的肩,溫醇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,「瑩兒,你別擔心,過幾天我再帶你到無心軒去看南宮綾。」

  聽見熟悉的嗓音,溫瑩兒眉心一擰,頭也不回的說:「宮鳳翔,我還沒有原諒你,不想見到你。」

  「那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?」宮鳳翔儒雅俊逸的臉上,微露出一絲痛楚。

  「也許等綾綾醒過來,我才有可能會原諒你所做的一切……」她垂眸,低聲說完後扯開他的手,決然的大步離去。

  一切都是她害的,當初若不是自己慫恿綾綾跟她一塊兒逃婚,綾綾就不會遇到玉如意,也不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,而她自己更不會遇到官鳳翔,被他傷透了心。

  都是她的錯,都是她……自責的淚無聲的滑下,她緊抿著唇,不停地在心裡向好友道歉──

  對不起,綾綾,都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,對不起……你快點醒來,要怎麼罵我、打我都沒關係,你要是再不醒來,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……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11:20 PM

第十章

  無心軒內遍植了各種珍貴的藥草,因此軒內終年瀰漫著一股藥香。

  此刻南宮綾安靜的躺在寢房的一張暖玉床上,那張暖玉床能養氣活血,讓她清瘦的面頰微微透著一抹紅潤。

  長長的羽睫覆住了她清明的雙眸,菱唇輕抿,看起來就像安詳的睡著,除了消瘦了些,並看不出任何病容。

  長指輕輕撫著她的臉,玉如意坐在床畔,垂眸凝視著她,略微低啞的嗓音,幽幽道:「綾兒,我們已經回到無心軒了,你該醒了,你已經睡了半個多月了,還睡不夠嗎?你醒來,看我一眼好不好?」

 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悠悠迴盪著,卻沒有任何人回答他。

  他輕輕執起她的手,貼在頰畔,喃喃的再說:「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,所以才不肯醒來對不對?你在氣我勾結了飛梭樓的人騙你,對不對?」

  看著她沉睡的睡容,明明知道無論他說什麼,她都不可能聽見,他還是一直低聲說著,「我承認是我叫官鳳翔派來人襲擊我們,我受傷、還有你會落水,都是我安排的,但是我並不是為了要讓你交出去錦和雪絲的織法,而是……為了要讓你死心塌地的愛上我,我只是想要你像白小木愛著沈千秋那樣愛著我。」

  親吻了她的額心一下,他黯然的低聲道:「雖然你嫁給了我,但是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,而我要的是你的真心,不是虛情假意,所以我才設計了那場戲想打動你,我只是要你真心真意的愛上我。」

  南宮綾的臉上依然平靜無波,玉如意瞇起了眼,用力的握住她的手,她彷彿感受不到疼痛,依舊安詳的睡著,就在他察覺自個兒幾乎要捏碎她的手骨時,他及時放開了她的手,看著被他握得發紅的小手,他心疼的拿出藥膏,仔細地敷在她手上。

  「你知道嗎?我已經能體會為什麼當時我拿了個罈子,騙沈千秋說裡面裝的是白小木的骨灰時,他會痛苦得發狂了……我收回我以前說過的話,我不要你不顧性命的救我了,我不要你為我而死,我要你為了我活過來,綾兒……」

  他低低的呼喚著她的名字,一遍又一遍。

  然而沉睡中的南宮綾,始終沒有回應他。

  秋風起,天氣漸漸轉涼。

  除去自個兒身上的衣物後,玉如意細心的脫去南宮綾身上的衣裳,小心的抱著她,坐進玉石砌成的浴池裡,裡頭的藥汁可以舒筋活血。

  他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,仔細的按揉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,以免她久未起身活動,肌肉萎縮了。

  「啟稟主人,溫姑娘又來求見夫人。」門外響起了下人的叫喚聲。

  「讓她先在外頭等著,我和夫人在沐浴。」玉如意揚聲回道。

  「是。」那名下人接著再說:「沈公子和他的夫人也一塊前來探望您和夫人。」

  「叫他們都在外頭候著。」

  「是。」下人領命退下。

  玉如意仔仔細細的繼續為南宮綾按摩全身,不時在她的耳邊低喃,「綾兒,你聽見了沒,沈千秋和白小木來看你了。」

  她仍是沉默的深眠著。

  他小心的清洗著她的臉龐,接著輕輕吻上她的唇。但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,任由他吻著。

  他離開她的唇瓣,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眉眼。「綾兒,你睡了這麼久,還不想醒來嗎?」

  見她依然雙眼緊閉,他捻的抱著她起身,輕輕的替她擦乾身子,再溫柔的為她穿妥衣物,抱她走回內室後,讓她靠坐在椅子上,他拿起梳篦,細心地替她梳理一頭烏髮,最後盤了個髮髻。

  「綾兒,我學會怎麼梳髻了,等你醒來,我可以每天都為你梳。」

  這時在外頭等得不耐煩的溫瑩兒,不顧下人的攔阻,直接推開房門就要衝進去時,恰巧聽見玉如意溫柔的話語,她愣了一愣後,又悄悄退了出去。

  回到前廳,白小木和沈千秋訝異的看著她,只見她兩眼紅通通的,彷彿哭過了似的。

  「溫姑娘,你不是去看玉如意的夫人嗎,怎麼哭了呢?」白小木嬌俏的小臉透著一抹關心。

  先前她和沈千秋在半路上遇到溫瑩兒,一問之下,發現她也是要來無心軒,三人便結伴一起過來了。

  途中閒聊後,她才得知玉如意已娶了南宮綾為妻,以及之後南宮綾又為了救玉如意而受傷的事。

  「沒事。」溫瑩兒低垂著頭,看著自個兒的手指。

  與沈千秋相覷一眼後,白小木啟口再問:「玉夫人……還是沒醒來嗎?」

  「嗯。」溫瑩兒悶悶的低應一聲。

  白小木不解,「奇怪,以玉如意的醫術,他都能救活我了,為何會遲遲無法救醒自己的妻子?」

  聞言,溫瑩兒抬首,「你沒聽過一句話嗎?醫者能醫身,卻醫不了死去的心,綾綾的心一定已經死了,所以才不想醒過來。」

  綾綾受傷前對玉如意說的那番話,她已經從南宮原那裡得知,後來她追問官鳳翔後,也證實他確實曾應玉如意的要求,派人襲擊他們,配合他演那場戲。

  綾綾一定是在氣惱玉如意竟然這麼欺騙她,所以才不想醒過來,剛開始時她曾經為此痛罵過玉如意,可是後來看到他對綾綾這麼深情,也不忍心再責備他了。

  她不禁在心裡祈求道──綾綾,你快點醒來,玉如意已經很後悔了,你就再給他一個機會吧,這樣,她才有理由可以原諒官鳳翔……

  「綾兒的心才沒有死去,她只是不小心睡得太沉了,我會叫醒她的。」玉如意走進廳裡,聽見溫瑩兒的話,臉色陰沉的反駁。

  溫瑩兒仰起頭望向他,「我等你叫醒她,玉如意,可是能不能請你快一點,她都已經睡了兩、三個月了。」她好怕再這樣睡下去,綾綾永遠也醒不過來了。

  深知玉如意喜怒無常的性子,擔心溫瑩兒惹怒他,白小木連忙出聲緩頰,「玉如意一定會想辦法救醒他的夫人的,溫姑娘,你不要太擔心。」接著,她暗暗朝夫婿使了個眼色。

  沈千秋立即會意,接下話,「玉如意,我們聽到消息,說你前陣子在杭州遭到一批殺手圍捕,所以特地過來看看你。」

  玉如意勾唇冷笑,「是來看我死了沒嗎?看見我還活得好好的,你們很失望吧。」

  聞言,白小木忍不住歎氣,「玉如意,你救了我,我們都很感激你,怎麼會希望你出事呢,你就非要曲解別人的好意才開心嗎?」

  「現在看過了,知道我很好,你們可以走了。」他挑眉下了逐客令。

  看到她和沈千秋緊緊想握在一起的手,他覺得異常刺眼,因為他想緊握著的那雙手的主人,此刻躺在床上沉睡著,對他不聞不問,相比之下,他們兩人的親密,讓他愈看愈怒。

  見他安好無事,沈千秋與白小木一起站起來,準備告知離開,這時溫瑩兒突然出聲,「那個……玉如意,你能不能去金絲山莊醫治我爹?」

  父親的病癒來愈嚴重,如今已陷入昏迷,再得不到醫治,只怕……

  她其實沒有臉來求玉如意,因為就是二哥為了得到他身上的寶血,不惜買通一批殺手,還勾結了和他有仇的江湖人士,才會害得綾綾如今重傷昏睡不醒。

  可是爹的病已經沒辦法再拖了,爹一生樂善好施,待人寬厚,她真的不忍心自己的爹就這樣病死。

  聽見她的央求,玉如意寒冽如冰的眼神冷冷掃向她:「你要我去醫治你爹?」

  被他陰冷的目光盯得背脊發寒,溫瑩兒連忙深吸口氣,回視他,「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,可是我求求你,我爹他行善無數,從沒有害過任何人,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?」

  接著,她雙膝一跪,表情哀傷,「我知道是我二哥害綾綾到現在都還沒辦法清醒,可是冤有頭債有主,這些都是我二哥造成的,不是我爹,若是爹還在管事,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。」

  提到溫行潤,玉如意眼裡頓時佈滿陰鶩,「你以為我會饒過你二哥嗎?他的人頭我先暫時寄放在他身上,改日再去取。你立刻給我滾出無心軒,我不想再見到你!」

  溫瑩兒不死心,「玉如意,看著綾綾一直昏迷不醒,我絕對不會比你好過,要是可以,我情願代她承受這樣的痛苦,若你一定要找人報仇,你只管衝著我來,我只求求你救救我爹。」

  「我不會去救他的,你就等著替他收屍吧!」撂下這句話,玉如意陰怒的甩袖回房。

  白小木不忍心的上前扶起低垂著臉,還跪在地上的溫瑩兒。「溫姑娘,你先起來吧。」

  「若是我沒有帶著綾綾逃婚的話,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了,都怪我……」溫瑩兒自責的低聲啜泣。

  白小木不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,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,只能輕拍著她的肩,給她力量。

  ***

  須臾,回房的玉如意突然又踅回來,改變心意,「若是把他抬到無心軒來,他還沒有斷氣的話,我就醫治他。」

  「……」溫瑩兒抬目,遲疑不定的望向他,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
  一旁的沈千秋連忙出聲提醒,「玉如意答應救你爹了,你還不快回去安排人手將他送到無心軒來。」

  溫瑩兒驚喜的叫道:「玉如意,你真的答應要救我爹?」

  「你還不走,是想等我反悔嗎?」他冷眼瞅著她。

  「我立即就走,立刻就走!」她欣喜的跳了起來,快步離開,趕著要去通知金絲山莊的人,將父親盡快送來無心軒。

  「玉如意,你怎麼會突然改變心意?」白小木好奇的問。

  玉如意沒有心情回答她,不發一的再次回到寢房裡,坐到那張暖玉床邊,輕撫著南宮綾的容顏,低聲道:「你若是醒著,想必也會求我救溫瑩兒的爹吧?綾兒,等我治好了她爹後,你也該醒來了吧?別再跟我嘔氣了,你不想把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,不想背叛金絲山莊,都照你說的去做,我以後再也不會勉強你作你不喜歡的事了,你快點醒來好不好?」

  回答他的,仍是一片死寂。

  夜涼如水,玉如意抱著南宮綾坐在窗邊,看著夜空上高懸著的圓月。

  「綾兒,你看,今晚又是月圓之夜,你不是說過,以後每個月圓之夜都會唱歌給我聽嗎?上個月、上上個月、上上上個月你都食言了,這個月你又要食言嗎?」

  南宮綾靜靜的依偎在他懷裡,玉如意已經習慣了她的不言不語,仔細替她拉好斗篷,裹著懷裡的人兒,不讓她受涼,接著他輕吻了她的額心,低柔一笑,「你不唱給我聽,那我唱給你聽吧,你聽聽我唱得好不好。」

  他徐徐啟口,在她耳邊輕唱起那首聽了數遍的曲子──

  「星兒亮,蟬聲啼,娘的心肝兒乖乖睡,夢裡有花也有糖,月兒亮,蛙聲鳴,娘的心肝兒快快睡,睡一覺,大一寸,將來長大嫁個好兒郎。」

 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旁輕輕哼唱著,唱到最後,他直接把臉埋進她的頸窩,哽咽的說:「我都治好溫瑩兒的爹了,你為什麼還不醒來,你還要氣我多久?」

  自從上次跟她說出他小時候的恐怖經歷,現在只要再逢月圓之夜,他已不再狂暴得無法控制了,他的心病治好了,但他卻治不好她的心病,她情願深陷在黑暗中,也不願意醒來面對他。

  秋夜的冷風刮進房內,讓她的小臉染上一抹涼意,玉如意舉目望了眼天穹上那輪皎亮的明月,慢慢站起身,將她抱回暖玉床上,細心的替她拉好被褥,又再踱回窗邊,任由寒涼的夜風吹拂著自己。

  他現在已明白了一件事,原來為一個人死並不難,難的是那個活著的人,他必須日日夜夜在摯愛的煎熬中。

  雖然他救活了南宮綾,保住了她的性命,可是不言不語、無知無覺的她,與死又有何異?明明他每天都能看著她,擁著她,可是他們兩人的心,卻相隔得如此遙遠,遠到他根本觸碰不了。

  若是時光能重來,他情願那把劍是插在他的心口上,而不是她,他懊悔的將臉埋進掌心,這時,突然聽到很輕很輕的歌聲──

  玉如意全身一震,驚疑的徐徐轉過身,一個身著白色單衣的人兒,赤足佇立在他身後,窗外透進來的皎潔月輝,照亮了她的臉,她幽黑的雙眸專注的凝視著他,歌聲正從她微啟的唇瓣中輕逸而出。

  「……綾兒。」他恍如在夢中般低喃,小心翼翼的朝她一步步走過去,唯恐驚醒了這場夢。

  當他來到她面前時,他微顫的伸出手,輕觸著她的粉頰,發現她真的是活生生的南宮綾,他激動得緊緊抱住她。

  「綾兒、綾兒,你終於願意醒來了,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多久了嗎?」他抱著她,頓時像受盡委屈的孩子般,淚濕面頰。

  南宮綾眨了眨眼,似是有些不解,接著緩緩抬手,輕輕環抱住他的腰,任由他的上,沾濕了她的臉和衣襟。

  「你進來做什麼?出去。」南宮綾上前想趕走那個厚顏無恥、跟她進浴間的男人。

  「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裡,都是我每天抱著你,幫你洗浴,那時你可是乖乖的讓我抱著呦。」玉如意涎著笑說。

  「我現在醒了,可以自個兒來,不用你再……啊……」拒絕的話才剛出口,南宮綾便低呼一聲,整個人被玉如意攔腰抱起,走向浴池,「你說過不勉強我做不想做的事,你又在騙我嗎?」她嗔道。

  「我沒有騙你,相信我,等一下你一定會緊抱著我不放的。」玉如意妖美的臉上蕩著濃濃笑意,快手快腳的開始褪去兩人身上的衣物。

  「我怎麼可能緊抱著你不放,你放開我,不准再脫我的衣服。」她慌張的伸手想奪回衣物,但她哪是玉如意的對手,不出多久,她已一絲不掛,和他裸裎相對。

  她羞得眼睛不知道該看向何處,只好又羞又惱的轉過身,想快步走進前方那個用玉石砌成的浴池裡,好掩住自己的光裸的身軀。

  然而當身子一浸泡在黃色的池水中,她粉臉頓時一白,脫口痛呼出聲,慌張的想要爬起來,怎知身子卻被他牢牢的鉗制在懷裡。

  「你放開我,好痛,我要上去!」她掙扎著想推開他。

  「你昏迷太久,這池裡的藥汁能行氣活血,對你的身子有好處。」玉如意輕哄著她,把她抱得更緊,不肯放手。

  「不要,好痛,這池水好像針一樣會扎人。」泡在池水裡,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像被人不停用針紮著,疼得她緊皺起眉心。

  玉如意捺著性子,又勸又哄,「再過一會兒,等你適應了藥性就比較不會痛了,這段時間你要是痛的話,就打我好了。」

  南宮綾忽然停止掙扎,抬起黑眸睇視著他,「我昏迷的這段時間,你每天都這樣抱著我泡在藥汁裡嗎?」

  他寵溺的低笑,「嗯,那時你都很聽話。」

  「你……不覺得痛嗎?」她怔怔的問。

  「再痛也沒有這裡痛。」他指著自個兒的胸口,「那時看你睡得那麼香甜,卻丟下我一個人,我恨不得狠狠把你咬醒。」

  「對不起……」她昨夜才甦醒過來,醒來後只覺得睡了很長一覺,然後看著一向恣意狂放的他,在她面前竟哭得像個孩子似的,她的憤怒、心痛,頓時被他的淚水給淹沒了,只覺得什麼都不再重要,只要他──她深愛的這個人,能好好的活著,一切就已經足夠。

  「以後,不准你再這麼對我!」玉如意雖然說得霸道,但他眼裡卻漾滿了溫柔寵愛,「我不要你為我不顧性命了,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邊就好。」

  南宮綾深情的看著他,動容的輕展笑顏。

  如同她將真心交付給他,他也把他的心交到她的手上,所以再也捨不得見她受到傷害。
作者: luck790103amy    時間: 2010-7-26 11:21 PM

尾聲

  七年後──

  「玉春麟,你敢踩壞我種的藥草,這次你死定了!」無心軒裡響起一聲怒咆。

  跑在前方的小人兒頻頻回頭看著追來的爹,還有恃無恐的扮了個鬼臉。「你敢打我,我就去向娘告狀。」

  「你還敢拿你娘來威脅我,這次我絕對要把你吊起來毒打三天三夜!」

  「爹,你忘了你上次打我,結果被娘趕出來,兩天不准回寢房嗎?」眉目如畫的小人兒,好心的提醒自家爹爹。

  「那是我不想進去,才不是被她趕出來。」長臂一伸,逮到頑皮的兒子,玉如意橫眉豎目的陰笑道:「你娘上你溫姨那兒了,這次我看還有誰來救你?」

  「娘……」小人兒揮舞著雙手,大叫一聲。

  「你別想騙我。」他才不會上當。

  「爹,真的是娘哦,你再不放開我,晚上娘又不准你回房睡覺了。」

  「你以為我會被你騙……」

  豈料玉如意的話還沒說完,耳邊便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──

  「相公,你做什麼拎著春麟,你又想打他嗎?」

  玉如意惡狠狠的瞠了兒子一眼,慢慢轉過身,氣惱的望著妻子,「你知道這死小子幹了什麼好事嗎?他把我前日才種下的藥草全踩死了。」

  小春麟可憐兮兮的癟起嘴,一臉無辜,「娘,春麟不是故意的,是不小心跌倒,才會壓死爹種的藥草,你瞧我的頭和腳都跌傷了,爹卻不肯聽春麟解釋,抓著春麟就想痛打一頓,嗚嗚嗚……娘,春麟好怕哦……」古靈精怪的玉春麟邊哭,邊趁機掙脫爹的魔爪,撲進娘的懷裡。

  「來,讓娘瞧瞧你的傷。」抬起兒子那張精緻的小臉,南宮綾看見他瘀青的額頭和腳上的紅腫,心疼的抬眼睨身夫婿,「他都傷成這樣,你還下得了手打他?」

  瞄見躲在妻子懷裡、得意洋洋的兒子,一直朝他擠眉弄眼,玉如意瞇起眼,在心裡冷哼──想跟你老子鬥,老子就讓你嘗嘗什麼叫一山還是一山高!

  他妖美的臉龐瞬間一沉,痛心的說:「這小子滿口胡言,你也相信,你知道他額頭的傷是怎麼來的嗎?他跑去欺負園子裡那條老黃狗,硬要把它當馬騎,被它摔下來撞到的,而他的腳,是因為爬到樹上去,把鳥巢裡那窩剛孵出來的雛鳥抓出來扔到樹下玩,被憤怒的母鳥啄咬,才摔下樹跌傷的。」

  說到這裡,他故意語氣一頓,滿臉自責,等待了一會兒才又哀怨的開口,「養不教,父之過,娘子你說,他這麼頑劣,我這個做爹的該不該好好教訓他?」

  聽見兒子的劣行,南宮綾板起臉孔低斥,「春麟,你今年已經六歲了,也該懂事一點,娘不是一再告誡你,不准你欺負那些小動物嗎?為什麼不聽娘的話?」

  「娘,我沒有,是爹亂說,你不要信他。」小春麟慌張的搖搖手。

  他是有去欺負老黃狗,也有爬到樹上逗弄小雛鳥,但他身上的傷不是因為那樣造成的,而是早上自個兒從鞦韆上跌下來摔傷的,但這話他也沒辦法告訴娘,因為他方纔已經說了他是不小心跌到藥圃裡弄傷的,若是此刻再說出真話,不就自打嘴巴了嗎?

  玉如意端出為人父的威嚴,冷哼道:「你看見沒有,就是你太寵他,才讓這孩子小小年紀便學會撒謊,敢做不敢承認,這會兒要是不好好教訓他,以後他長大還得了?」

  「春麟,到書房去抄寫《道德經》十遍,沒有寫完不准你踏出房門。」南宮綾明快的做出處罰。

  「娘,我沒有說謊,是爹騙你的,你要罰就罰爹。」小春麟嘟起小嘴,氣呼呼的道。

  「再說就罰二十遍,娘數到三,你再不去,就罰寫三十遍,一……二……」

  知道娘是真生氣了,小春麟反應極快,連忙裝乖,「我去、我去,娘別數了。」說完便一溜煙的鑽進書房了。

  爹太狡猾了,可惡!

  不費吹灰之力的整治了兒子,玉如意得意的笑開。臭小子,你現在知道什麼叫作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了吧。

  見玉如意眉開眼笑的模樣,南宮綾輕歎一聲。「相公,春麟是你兒子,你不要老愛欺負他。」

  他不服氣的回道:「我哪有欺負他,我這個做爹的管教兒子不對嗎?你才不要太溺愛他,慈母多敗兒,這句話你應該聽過吧?」打從兒子出世,她的心就分了一大半給兒子,他早就不滿很久了。

  她拿出手絹,替他將沾了泥土的手擦乾淨,輕笑道:「相公不覺得春麟很像你嗎?」自兒子出生後,他便處處跟兒子爭寵,她早已習慣家裡有兩個孩子了。

  「他哪裡像我了?」那個臭小子他看了就礙眼。

  南宮綾伸指,輕描著他的五官,「這裡像、這裡像、這裡也像。」

  寵溺的摟住她的腰,玉如意笑道:「那你再幫我生個女兒,要像你。」

  她溫柔的笑著,依偎在他懷裡,輕輕頷首。

  此刻滿園的春花盛開,因顧過往,她無比慶幸當年和瑩兒一塊逃了婚,才能遇到此生的摯愛,雖然期間曾心痛,心碎過,但這些痛苦,隨著歲月的淬礪,全都化成了最甜美的回憶。

  春風拂過,淡淡的馨香裡帶著一股幸福的滋味,在無心軒裡瀰漫開來……

  【全書完】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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